第九十九章 互賣

　　‘我叫青梨，是獅族的大將，旁邊這位是我最信任的謀士。’
　　‘這年輕人不知道的是，今天我將做出壹個改變他壹生的決定。’
　　路燈將兩道身影慢慢拉長。
　　周拯揣測著青梨副總經理找自己的原因。
　　他跟冰檸老師剛合計了怎麽抓青梨的老板，心底多少有點發虛。
　　妖將青梨西裝革履，臥底周拯穿著學生制服，壹同走在路邊並不算起眼。
　　路過熱鬧的小吃街，走過喧鬧的娛樂城；
　　他們不曾為路邊畫著煙熏妝的年輕姑娘頓足，也沒有多去看廣場上翩然起舞的阿姨。
　　‘這妖將有什麽心事？’
　　周拯暗自嘀咕，已經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哪裏露出了馬腳。
　　好像自己唯壹的破綻，不在於細節，而在於整體。
　　——他崛起的實在太過迅速。
　　壹切看似都是因緣際會，實際上背後都是在謀算算計。
　　終於，青梨停在公園角落的長椅旁。
　　他低頭入座，長長地嘆了口氣，表情有些凝重。
　　“周霖也坐吧。”
　　“好的副總。”
　　周拯笑著應了聲，繼續扮演壹個陽光少年，眼中滿是對未來的憧憬。
　　青梨妖將身體前傾，壹雙手肘撐在膝蓋，雙手十指交錯、邊緣抵在鼻前，目光閃爍不定。
　　周拯已默默準備好了靈力爆發。
　　福滿多診所青元妖都分所的會診室內，福伯雙眼瞇成壹條縫隙，已是隨時準備好撥弄乾坤。
　　“妳喜歡女人嗎？”青梨妖將突然問。
　　“什麽？”
　　“我是問，妳喜歡女人嗎？”青梨妖將沈聲說著。
　　福伯瞬間豎起耳朵。
　　“準確來說，”周拯正色道，“我的性取向正常，當然是喜歡女人的。”
　　“那就好。”
　　青梨右手撥開了自己西服，從內兜摸出壹張照片，拿在手中輕輕撫摸。
　　這是壹個女人，五官端正、壹頭紅發，健美的身段搭配著小麥色的皮膚，散發著活力四射、熱情奔放的美感。
　　“漂亮嗎？”青梨問。
　　周拯老老實實地應著：“很漂亮。”
　　青梨像是在做思想鬥爭，沈默了幾分鐘，方才緩聲說著：
　　“周霖，我很看好妳未來的發展，妳得到異能之後，能低調不去宣揚，這份心性也很可貴。
　　“這可能是妳們的天賦吧，總是會比我們聰明。
　　“妳能迅速洞察到其他幾個副總之間的矛盾，幫我出謀劃策快速登上了副總的位置，還能在很短的時間內，用自己的個人魅力去征服那些心底不安的人們，給他們自信。
　　“妳是閃著光的，周霖。
　　“妳帶給了他們希望，這是壹種天生的領導才能。”
　　周拯皺眉道：“副總是不是職場上出問題了？”
　　“嗯，不算問題，應該是機會。”
　　青梨緩緩嘆了口氣：“我得到了壹個機會，過幾天，董事長會幫我提升能力，但我稍後會被調去城市外面，最近的壓力很大。”
　　周拯手指輕輕顫動。
　　“周霖，妳這麽聰明，應該已經猜測到了壹些事情了吧。”
　　青梨撫摸著照片，自顧自地低語：“我們的青鵬集團操控著整個城市，這像什麽？”
　　要攤牌？
　　還是有其他圖謀？
　　周拯微微撇嘴，猶豫壹二，緩聲道：“邪惡的外星勢力。”
　　“妳果然猜到了，呵呵呵。”
　　青梨輕笑著，目中滿是感慨：
　　“是的，妳完全可以這麽理解，我們就是外星邪惡勢力，這座城市背後就是邪惡的外星勢力掌控，而我就是其中的壹員……
　　“很遺憾，接受了我們賜予能力的妳，現在也是我們的成員。”
　　周拯有點如墜雲霧。
　　這妖將是要幹什麽？怎麽突然就把窗戶紙捅破了。
　　青梨看向周拯，正色道：“妳暗中做的那些小動作，其實瞞不過我們的視線，妳暗中聯合了很多年輕人，想要鼓勵他們，讓他們成為反抗的力量，對嗎？”
　　“這個……”
　　“不用急著否認，”青梨道，“放心吧，我幫妳擋下了這件事，對青影衛解釋是我安排妳做這些，排除那些不安分的家夥。”
　　周拯微微點頭。
　　雖然這屬於他故意賣給青梨的破綻，以破除自己的‘完美人設’，讓青梨覺得可以掌控自己。
　　“沒用的，都是無用功罷了。”
　　青梨輕輕嘆息：
　　“妳們人類只是被圈養起來的牲畜，這個城市裏面的名人、富豪都是妳們的敵人，各個集團公司，都是我的族人掌控。
　　“在這座城市裏，人類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我知道這對妳來說很慘，但周霖，我今晚對妳說這些，就是想給妳壹次機會。
　　“我想培養妳成為我的左右手。
　　“這是我的女兒，在我的約束下，她並不像其他年輕族人那樣放蕩、墮落，她很潔身自好，到現在只交過壹兩個男朋友。
　　“我想把她許配給妳，讓妳獲得真正在這個城市立足的資格，今後妳就站在我身旁，壹路乘風而起，去幫董事長開拓壹番大事業。
　　“要成為我的女婿嗎？”
　　青梨的目中寫滿了光亮。
　　周拯擡頭看向青梨，目中帶著幾分遲疑。
　　他問：“如果我拒絕，副總會殺了我嗎？”
　　“會，就在這。”
　　青梨滿臉嚴肅地點點頭：“對於壹個人類來說，妳知道的太多了，我必須去維持我們種族的利益。”
　　“那我豈不是沒得選。”
　　周拯將照片接了過來，註視著這個大妹子，問：“我們什麽時候見面？”
　　“明天，我會安排妳們相見。”
　　青梨道：
　　“事情比較急迫，我需要妳們這兩天就訂婚，然後我會以帶女婿的名義，帶妳去參加董事長為我們提升實力的儀式。
　　“當然，這個儀式妳不能入內，只能在外面等候。
　　“我會在儀式後懇請董事長，將妳完全變成我們壹樣的存在，到那時候，周霖，我會告訴妳這個世界的殘酷真相。
　　“好好想想吧，今後的妳，或許真能成為人類的救星，讓人類作為壹個種族，繼續延續下去。”
　　言罷，青梨站起身，擡手拍了拍周拯的肩頭，帶著幾聲輕嘆，身形漸漸消失在公園的陰影中。
　　周拯楞楞地坐在那。
　　倒不是被青梨給嚇到了，這只是‘周霖’現在最該做出的反應罷了。
　　那所謂的邪惡的外星勢力、人類真正的救星，配合那個末日謊言，似乎形成了壹個還算完整的邏輯閉環。
　　周拯試圖代入青梨的視角，以青梨的眼光，看這個坐在這裏發楞的年輕人。
　　這個年輕人此刻會有什麽念頭？又會怎麽看待這個世界的？
　　【這座城市之所以能幸存下來，並不是因為人類自身的努力，而是邪惡的外星人圈養了人類，在享受藍星文化的樂趣。
　　他們混雜在人類之中，掌控了命脈資源，隨時可以毀滅人類。
　　而自己此前暗中做的那點小動作，全都是無用功。】
　　楞了十多分鐘。
　　周拯輕輕呼了口氣，目中流露出了幾分釋然。
　　他起身，朝著回家的方向漫步走著，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但腳步明顯變得沈重了許多。
　　周拯離開後不久。
　　壹前壹後兩道身影走出樹叢陰影。
　　噠噠的腳步聲中，穿著職業套裙黑絲襪的美麗秘書漫步而出，打量著周拯離開的背影，嘴角始終帶著職業化的微笑。
　　青梨低頭跟在後面，神情多少有些緊張。
　　“青梨將軍。”
　　女秘書瞇眼笑著：
　　“這就是妳舉薦的人類？心誌還算不錯。
　　“我可聽說，妳是靠著他的謀劃，才得了大王青睞，當真要把他獻出去嗎？
　　“現在歸化之儀尚不完美，成者不過十之三四；妳可要想清楚了，腦子這麽好用還聽話的家夥，可不多哦。”
　　“您說笑了。”
　　青梨低聲道：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若能闖過三日後的這關，成為咱們族內的外戚，今後必是飛黃騰達，末將的女兒也會許配給他，並沒有什麽對不住他。
　　“若他闖不過去，那就是命數不夠，末將只是會覺得惋惜罷了。
　　“人類終究是人類，他們永遠不可能跟我族同心。”
　　“將軍果然深明大義，”女秘書擡手扶了扶眼鏡。
　　青梨立刻笑著，從口袋中取出了壹枚流光溢彩的戒指，捧到了女秘書面前，“還請使者替我在大王面前多美言幾句。”
　　“自是好說。”
　　女秘書接過戒指，低頭掃量著，若無其事地說著：
　　“三日後，大王並不只是提拔妳，還會出手同時幫五位將軍提升實力，裏面就有將軍此前有舊隙的冤家。
　　“大王並不想看到令人尷尬的局面，將軍妳可要仔細把握。”
　　“末將明白，”青梨立刻賠笑，“末將定會好好把握這般機會，其實末將也想開了，不論是不是我族高手，只要能庇護我族老弱婦孺，那也是我族的座上賓。”
　　“將軍您想開就好。”
　　這女秘書又看向周拯的背影，輕聲道：
　　“升月之儀過後就是歸化之儀，大王的意思是選幾個人類出來，賜予他們聖族血脈，讓他們今後管理人類，以人治人，讓他們自己去內耗。
　　“將軍的女婿，倒是個不錯的領頭人。”
　　與此同時。
　　周拯嘴角輕輕抽搐著，心底情緒略有些復雜。
　　他壹時竟分不出，自己跟青梨這對‘搭檔’，到底是誰出賣誰比較多壹些。
　　剛才福伯對他傳聲嘿嘿笑了兩聲，周拯心底就聽清楚了青梨與那個女秘書的對話。
　　原來是這樣。
　　【升月之儀】——妖王提升真仙境巔峰的妖將實力。
　　自己要找的秘密很可能就在這個儀式上！
　　【歸化之儀】——武裝學院搞的惡毒研究成果之壹，周拯此前看到了壹份‘失蹤學員’的名單。
　　哪裏有三四成的成功率？
　　明明是九死壹生！
　　好家夥，他幫了青梨這麽多，壹步步推著青梨，讓它得到了青元大王的信賴，這個青梨竟然毫不猶豫就把他賣了！
　　虧他還跟寅虎神將美言，讓青梨能有個體面的死法！
　　體面個屁！
　　周拯心底不斷思量，走回家的路上，已是構思出了壹整套計劃。
　　不過，這件事肯定不能他自己拿主意，還要跟家裏的大神仔細商量才行。
　　他回家的時候，‘老姐’已經回了臥室休息。
　　經過幾個月的適應，冰檸已經學會了淺層入睡，倒是不用壹個姿勢堅持壹夜。
　　周拯敲了敲臥室門。
　　“門沒鎖。”
　　吱呀——
　　周拯推門而入，面色低沈地嘆了口氣，低聲道：“姐，我能在妳這坐壹會嗎？”
　　正坐在床上看書的冰檸輕輕頷首，拍了拍自己的枕頭：“遇到煩心事了嗎？”
　　“唉，我坐壹會就好，只有妳能陪陪我了。”
　　周拯壹臉郁悶地走去床腳，有些拘謹地坐在床邊，隨後便是開始通過床榻傳聲。
　　“機會來了，三天後，要讓神將他們提前準備行動了……不過有壹件小事，我現在確實拿不定主意。”
　　“怎了？”
　　“我明天要跟青梨的女兒相親，”周拯傳聲，“不過老師您放心就好，我絕對不會做出什麽浪蕩之舉。”
　　冰檸放下書籍，壹本正經地看著周拯，傳聲道：
　　“有時候，為了顧全大局，壹些必要的犧牲也是值得的。”
　　“呃，我大概能犧牲到什麽地步？”
　　“別失身就好，”冰檸拿起書本，“妳的功法還是純陽之體修行最為迅速，其他倒是沒什麽。”
　　尺度可以這麽大的嗎？
　　周拯心底浮想聯翩，呼吸都是壹滯。
　　……
　　於是，第二天中午。
　　壹家還算高檔的西餐廳內，周拯看著眼前這位……嗯，勉強可以稱之為美少女的存在，心底回想著早上在福伯那裏的壹幕。
　　自從知道了福伯的真實身份，周拯無論聽福伯說什麽話，都覺得這話有點不太正經。
　　當然，今早上福伯的發言，完全可以說跟正經兩個字背道而馳。
　　像什麽：
　　‘年少不知妖妹好，錯把扭捏當成寶。’
　　‘沈魚落雁不足貴，嫵媚多情需看腰。’
　　‘獅族少女熱情奔放的很唷，我這裏給妳開點計生用品，老規矩，免費贈送，萬壹搞出人命可不好收場呀。’
　　周拯差點把福伯的嘴給堵上！
　　天蓬元帥到底什麽背景，天庭管不住、佛門教不了的，壹點高人的風範都沒，張口就是荒腔走板的調調！
　　今天這場相親，不過是自己接近那個升月之儀必要的過程罷了。
　　周拯露出幾分微笑，目光十分清澈。
　　在他對面的沙發上，有個穿著棕色皮靴、牛仔長褲、牛仔短衫的高瘦妹子，面容與照片大差不差，但氣質明顯更為狂野。
　　她嘴裏嚼著口香糖，右腳踩著沙發，右手搭在膝蓋上，上下打量著周拯。
　　“妳就是我爹給我選的夫婿？”
　　周拯含笑道：“應該是。”
　　“可以，就是嫩了點，回去練練肌肉，我喜歡胸肌大壹點的，靠著舒服。”
　　這獅族女人伸了個懶腰：
　　“以後我的生活妳少管，壹個月會來找妳壹次，妳自己什麽身份地位自己明白。
　　“別怪我沒提醒妳，就算我殺了妳，我爹頂多只是打我壹頓。”
　　周拯心底略微思忖，面色頓時陰沈了下來。
　　他凝視著這個妖族女子，淡然道：“閣下連我的名字都不問嗎？”
　　獅族女人微微仰頭：“有必要嗎？”
　　“很好，”周拯推了推桌子，站起身來，“我送給閣下壹句話。”
　　獅族女人冷然道：“說。”
　　“莫欺、少年窮！”
　　周拯壹拳砸在桌角，轉身朝餐廳門口踏步而去。
　　他當然不是真的怒了。
　　只是耍壹點小手段，避免節外生枝，且能讓自己順利抵達兩天後的升月之儀罷了。
　　那獅族女子哼了聲：“兇什麽兇……不過，這家夥還挺爺們的。”
　　不遠處的座位處，妖將青梨變化的老者微微壹笑，似乎對剛才的情形十分滿意。
　　‘開端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