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8章 諷刺的命運

　　深淵意識的聲音帶著濃濃怒火繼續回憶道：
　　“就這樣，在金眸的擾亂之下，妳的靈魂直接進入了哈維約旦的原初本體！”
　　“這才是他最初開始看準的真正目標！”
　　“在這之後，金眸將作為戰利品的妳成功竊走，壹路躲避深淵的追殺，最後帶著重傷逃回到迷宮的內部！”
　　“而哈維約旦殘留下來的本體靈魂，只能硬著頭皮完成混亂的儀式，擠進妳那副殘缺的嬰孩身軀之中！”
　　“祂好不容易突破了安格裏諾昂德設下的拒神結界，結果卻又因為本體的丟失而力量大打折扣，所以仍舊被困在迷宮的外圍無法親自踏上征途，最後只能采取擴散感染這種廣撒網的低效手段，壹邊在茫茫迷宮之中尋找突破的路線，壹邊擠在嬰孩的殘軀內部茍且度日！”
　　“而這壹切全都是因為妳老師的又壹次背叛！”
　　“他先是背棄了自己的母親和故鄉，接著又背棄了壹個願意誠心合作的恩人！”
　　“啊，多麽卑鄙，多麽陰險，多麽無情，多麽齷齪！”
　　“僅僅只是為了保住妳這個卑微下賤的幼崽……”
　　“他居然不惜將整個世界全部得罪了壹遍啊——！”
　　深淵意識的咆哮與嘶吼在耶塵的腦海壹遍又壹遍地響徹回蕩。
　　“但是……”
　　“這個男人或許是‘全知’的，然而終究不是‘全能’的！”
　　“他以為把哈維約旦的肉體，連同妳的靈魂壹塊竊走，壹切就相安無事了！”
　　“但是，深淵當然不可能這麽簡單就被他玩弄於掌心！”
　　“當初，在哈維約旦的靈魂被迫脫離肉體的短短壹剎那……”
　　“祂毫不猶豫地在自身體內親手留下了壹枚靈魂印記！”
　　“這個靈魂印記的作用，就相當於壹枚受精卵！”
　　“壹個用於在未來孵化創造哈維約旦的靈魂分身，壹步步將自身肉體物歸原主的受精卵！”
　　“它和哈維約旦的肉體綁定鎖死，蘊含著哈維約旦的永恒神力，宛如靈魂壹般潛伏於肉體的最深處，其隱秘程度就連妳的老師也無法察覺，無法探尋，無法解除！”
　　“然後，幾年以前，在妳覺醒第壹輪噩夢的那個晚上……”
　　“正是這枚靈魂印記接受刺激，開始分裂分化的起源時間點！”
　　“再然後，伴隨著妳噩夢境界的壹次次遞增，這枚靈魂印記也在同時壹步步成長！”
　　“最終，‘我’，就這麽從中誕生了——！”
　　至此，帶著滿腔的自豪，深淵意識終於向耶塵正式介紹了自己的身份！
　　“沒錯，我，既不是什麽深淵的本能，也不是什麽分裂的人格！”
　　“而是這副肉體的原主人……”
　　“深.淵.之.神.哈.維.約.旦.的.意.誌.分.身——！”
　　“這樣壹來，耶塵，妳也總該能夠理解……”
　　“迄今為止，我壹直在試圖搶回自己身體的這壹行為……”
　　“究竟有多麽名正言順了吧——！？”
　　耶塵聞言，眼神黯淡，整個人繼續保持著蒼白的沈默。
　　“……”
　　深淵意識義正言辭地繼續怒吼著。
　　“所以說，對於如今的結果，妳根本就沒有壹絲怨恨的資格！”
　　“因為，真正應該感到委屈和惡心的，壹直以來都是我才對啊！”
　　“倘若不是因為深淵的無窮生命之力，妳那破爛弱小的人生根本不可能得到挽回，其結局不是遵循自然夭折腐爛，就是被當做收藏品壹樣永遠定格在死亡之前的那個時間點——！”
　　“換而言之，深淵，正是世間唯壹顛覆了妳滅亡命運，給了妳第二次人生機會的無上救星啊——！”
　　“結果，看看妳自己，活到現在又是壹個怎樣的態度？”
　　“竊走了哈維約旦的『前身』，將自己本該夭折的命運推倒重來，同時得以享受曾經屬於哈維約旦的壹切天賦！”
　　“帶著這些從深淵本體竊取來的外來之物，作為小偷的妳不僅壹無所知，反而還被妳那個陰險卑鄙的老師徹底洗腦，時時刻刻想著變強，時時刻刻想著對深淵這個至上恩人報仇雪恨，時時刻刻想要宣泄自己的怒火，貫徹自己的正義，甚至還將毀滅深淵變成了自己壹生中的最高理想——！？”
　　“啊……啊啊啊……”
　　“光是復述妳過去做出的種種行為……”
　　深淵意識毫不留情地嘶聲痛罵道。
　　“就讓我惡心得想要大吐特吐啊——！”
　　耶塵閉上空洞的雙眼，繼續保持著蒼白的沈默。
　　“……”
　　深淵意識所講述的故事和真相，徹底擊碎了他有生以來所建立的認知、原則和信念，徹底撼動了血匠獵人至今為止所秉持的壹切堅強、覺悟和鬥誌。
　　盡管耶塵早就猜到自己與深淵之間存在著數之不清的聯系……
　　但是，他又怎麽可能想到，最後的真相居然會震撼到如此荒唐的地步！
　　壹直以來，青年是那麽地仇視深淵，那麽地渴望將深淵之源頭，惡神哈維約旦，徹底殺死，徹底鏟除，徹底滅絕，從而還世界壹個穩定而長久的和平……
　　然而，到頭來，呈現在青年眼前的現實卻是這般殘酷的結果。
　　原來……
　　他自己就是哈維約旦的“壹半”！
　　原來……
　　沒有深淵的力量和施舍，就沒有他作為血匠獵人的壹生！
　　原來……
　　他的老師，是壹個那麽偏執，那麽恐怖，那麽不顧大局，僅僅只是為了拯救壹個畸形的嬰孩，就不惜將蕓蕓眾生的命運全部用來當成賭註的瘋子！
　　原來……
　　他勵誌追求獵殺深淵，自認為充滿價值的壹生，打從最開始，反而就是推動深淵進壹步打壓聖光，進壹步侵蝕整個世界的罪魁禍首！
　　諷刺！
　　多麽諷刺！
　　簡直諷刺到了極點！
　　而堆擠在這些諷刺感想之下的……
　　則是無窮無盡的悲哀、失望、慚愧！
　　於是，名為自我厭惡的情感，就此在青年的心中無限地膨脹開來！
　　回想著昔日立下的種種壯誌豪言，耶塵突然感覺，它們是那麽的可笑，那麽的滑稽，那麽的沒有意義……
　　就如同自己被命運反復玩弄的人生壹樣……
　　想到這裏，青年的面容慘白，嘴唇微微顫抖，宛如壹名無助的孩童，最終只能帶著嘶啞的嗚咽之聲，壹言不發地抿緊幹裂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