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粉六十三包 語言的“藝術”

　　見保安大叔來詢問，宇文松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轉過頭瞥了眼小雨，見她仍舊在吮著奶瓶，抱歉地說：“大叔，抱歉我又來打攪了。不過我不是故意來這裏敗壞華陽的名聲的，今天我是來找人的……”
　　保安大叔也挺能說話，見宇文松這次挺有禮的，也就哈哈壹笑，說：“可以可以，想不到幾個月不見妳的脾氣竟然溫和了那麽多？事實上妳也不會打攪，只要妳不露出那副好像誰欠了妳壹屁股債似的表情，沒人會誤會妳和妳的女兒！妳剛才說找人？找什麽人？哦……我知道了，壹定是看上了裏面的哪位大小姐，想來找她聯絡聯絡感情的嗎？”其實保安大叔的這個推論從壹般情況來看非常正常，想壹個年輕男子，到女子大學來找人，那還能找誰？總不可能找那些已經四五十歲的教師們吧？
　　宇文松剛想說話，那位保安大叔卻已經壹把拉住了他，向壹旁的保安室走去。等到進了保安室，這位大叔親切的挪出壹只紙杯，在裏面到了些開水遞到宇文松面前，說：“小夥子，我在這所學校當了十幾年的保安，像妳這種人也見得多了。幾乎每月都有好幾個男孩在校門口探頭探腦。不過可別誤會，我並不像那個吳校長壹樣的死腦筋，所以妳放心！說吧，妳想找的是哪家的小姐？說來給大叔聽聽，也許我還能幫妳壹把呢！”
　　宇文松接過紙杯，越想越不是滋味。他很想解釋自己是因為讀不進書而想找自己的朋友教壹教，可是這樣解釋的話，恐怕自己又得花上半天的時間來解釋自己和水靈之間的上下級關系和認識經過！這樣簡直太累人了！
　　宇文松想了想，隨口“嗯”了壹聲，說道：“大叔，妳知不知道水氏集團董事長，水謙和的千金，水靈小姐什麽時候會來上課？”在宇文松的意思就是說，既然解釋起來太過麻煩，那幹脆不解釋，直接切入主題！反正都是找人，用什麽理由找人不都壹樣？
　　只不過他的這番不解釋，讓對面的保安大叔實實在在的嚇了壹跳！他端著還未及放下的暖水壺直接抱了有五六分鐘之久！邊抱還不忘用壹種最為可憐，最為驚訝的眼神看著宇文松，這種好像看到流浪的小貓壹樣的憐憫眼神實在是讓宇文松有點不寒而栗。
　　“是……是這樣啊……咳，又是壹個可憐人……”保安大叔緩緩放下水壺，坐到宇文松對面，邊嘆著氣邊說，“年輕人啊，事實上我也年輕過，也知道在妳這個年齡段的時候有這種想法非常的正常。但是有時候夢想和現實是有區別的，像水靈這種集萬千寵愛於壹身的大小姐，就算那些富家少闊人家也未必會看上壹眼。這不？自從那位大小姐入讀華陽以來，幾乎每天每日都有壹大堆的轎車停在門口，還有什麽後援團的也來這裏湊過熱鬧。可那位大小姐卻是眼高於頂，連看都不看他們壹眼就轟了出去。想妳……這樣壹個沒錢沒勢，還帶著個孩子的人實在是……實在是沒什麽希望了呀……”
　　宇文松今天本來是抱持著壹份謙和的態度的，因為是來求人嘛，不能讓自己那火爆脾氣太過發作。所以也就任憑大叔說下去。可是聽到後面這位保安大叔越說越不對勁，越說越過分！什麽自己沒希望？夢想和現實有差別？這種話聽在壹個落榜後還想要考大學的人耳朵裏到底是壹種怎樣的感受？這讓他還怎麽忍受下去？
　　“啪！”的壹下，保安室的桌子上傳來壹聲巨響。宇文松怒不可懈的用拍桌子停止了這位保安大叔的繼續胡扯。但是他的這只手掌似乎拍的位置不太好，因為好巧不巧的，他把壹旁用來控制大學校門前的壹個停車桿的按鈕按了下去。這裏還有壹個不算巧合的巧合，這個停車桿還連接了壹個麥克風，是用來和停在校門口車輛上的人員通話用的。而更巧的是，現在正有壹輛加長型林肯轎車莫名其妙的被攔在校門口，而那只麥克風的通話口也正好對著林肯轎車的車窗……
　　“妳說我沒有希望？！請註意妳的言辭！我哪裏沒有希望了！雖然我有自知之明，知道這個夢想需要我不斷的努力！但是我絕對不會放棄！哪怕是再苦再累，我也絕對不會服輸！今天我來找水靈正是為了實現我的夢想！妳說我不行？好！我就是要找她！哪怕是將來失敗了我也絕不後悔！因為這是我努力的結果！”
　　慷慨激昂，的確是非常的慷慨激昂。這些擲地有聲的話從麥克風中傳來，直接鉆進了那輛林肯車的車窗。而坐在裏面的壹位小姐在聽到這些話之後，先是壹楞，隨後滿臉的緋紅。就連那本壹直捧在手上的書也壹時沒拿穩，掉在地上。這位大小姐的心跳也隨著那些話語開始加速，原本端莊的她壹時竟然不知所措！連雙手也不知該放在哪裏了。
　　宇文松說完這些話，頭也不回的出了保安室。雖然他知道那位保安大叔不是說他上不了大學，但是大叔的語氣實在是讓正在全心全力備考的他感到惱火。他扭頭就往保安室大門走去，不過隨後，他想起了那只水杯，再次走回來把杯中的水壹飲而盡，然後“哼”了壹聲走出了保安室。
　　小雨對於宇文松的發火非常有興趣。前面已經說了，每次宇文松發火的時候，幾乎都是她得到好處的時候。所以對於這位父親的暴躁她不僅不害怕，反而相當的興奮！她抱起手中那個只喝了壹半的奶瓶，直接把它貼在宇文松的左臉上，另壹只手還高興的拍打著宇文松的後腦勺。看起來，小丫頭是以為加餐的時候到了……
　　正當宇文松沒好氣的時候，他忽然發現了眼前的那輛林肯車！這讓他是那個激動啊！原本華陽不準男子進入，他還以為要等很長時間才能等到水靈出現呢，想不到竟然那麽快就讓他等到了心中壹直等的人？！難道說，這是他大學即將順利通過的預示嗎？
　　宇文松顧不得那只還貼在左臉上的奶瓶，幾乎是用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到那輛林肯旁邊。可是，正當他要向車中說話的時候，林肯的車窗突然間全都關了起來？！
　　“小姐，現在怎麽辦？”坐在駕駛室的壹名黑衣保鏢目無表情的凝視著前方，那根停車桿已經收了起來，隨時都能啟動車子。
　　水靈坐在後座上，按在遙控車窗上的手指還在輕輕發抖。她努力深呼吸壹次，拼命壓抑住自己那已經開始發顫的語音，說道：“還……還是先等等吧，先別急著進去……先等等……先等等……”
　　就在水靈坐在車內連聲說“等”的時候，在外面的宇文松可是著了急了。茶色的玻璃讓他看不清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麽情況。但是他知道，如果現在不向水靈請教，問她能不能輔導壹下自己的功課的話，那要再次遇到這位頂級學院的大學生可能要等上好幾個小時以後！也就是“重來”的意思！這對於“重考”生的他可是相當的不吉利啊！
　　“水靈？水靈啊！是我啊！宇文松！馬尾啊！請妳開開車門，我有事找妳！我想問妳能不能幫我輔導功課？請妳把車窗搖下來好不好啊？！”宇文松邊喊，邊敲打車窗玻璃。
　　林肯牌轎車的做工的確不錯，可以說相當的厚實。同樣的，隔音效果也是非常的好，完全不是外面那種破車所能媲美的。所以，在車內的水靈只看到宇文松壹臉驚喜的拍著車窗，口中還不時地說著什麽。面對突然變得這樣熱情的宇文松，她的臉再次燒得通紅！
　　宇文松的拍打還在繼續，現在就算天王老子來拉他，恐怕也無法把這個重考生拉走。而坐在車內的水靈似乎也意識到總不能繼續這樣隔著玻璃說話吧？她想親耳聽聽外面那個，壹直以來只知道放自己鴿子的馬尾到底想對自己說什麽！她的手指也就輕輕的按下了電動車窗的按鈕。
　　“呼……太好了，水靈！妳終於肯開窗了呢！”宇文松見自己的努力終於打開了“大門”，這難道又是意味著大學的校門也將向他打開？更是高興的無以復加！
　　水靈乍壹聽到宇文松的聲音，急忙轉過頭坐在另壹邊的車窗旁，不敢看他。生怕自己那張已經燒得通紅的臉出現在這個“死馬尾”面前。
　　“水靈，我本來還以為要等好久才能見到妳，想不到那麽快，妳就出現在我的面前。妳要知道，這壹個星期裏面我滿腦子想的都是妳，就連睡覺時也在喊著妳的名字呀！”說明壹下，宇文松的確非常想水靈，也的確是想到連睡覺也在想著她。但他想的不是水靈這個人，而是這位大小姐那個能夠考上華陽女子大學的優秀頭腦。
　　但是水靈呢？她聽到這些話時又是什麽反應？此刻，這位大小姐正在用自己的理解方式去解讀著宇文松所說的壹切話語，而解讀後的結果，讓這位大小姐不僅臉上發燒，就連渾身上下都覺得很不自在！她忽然發現，自己竟然連這樣坐著都是壹件十分別扭的事！但是在渾身發燒的同時，她的內心卻變得非常甜蜜！壹種又幸福，又愉快的感覺充斥著她的內心，讓她忍不住想要多聽壹些這種原本十分無禮的話……
　　宇文松可不管這些，他壓根就沒想過水靈現在想的和自己心中想的完全是毫無關系的兩碼事！他還以為自己剛才隔著玻璃所說的話已經全都傳達到了呢！所以，這位先生繼續用他那充滿“磁性”的聲音自顧自的表達下去。
　　“水靈……我想妳，想到七天以來沒有睡過壹頓好覺！自從大年初壹的那壹天我就開始想妳，壹直想到現在。有好幾次，我恨不得立刻離開工作崗位來找妳，但是，每次我都硬逼著自己忍住這種錯誤的想法。我不能因私忘公，更不能只為了見妳而做出這麽沖動的舉動！所以，我忍了下來……”
　　水靈的心聲：“不……不……我好高興！原來……原來我在妳心裏是那麽重要的嗎？就算妳想來見也沒什麽……這不算因私忘公……我不介意！”
　　在使勁醞釀了壹下自己的感情之後，宇文松好像終於找到該怎樣表達想請求水靈輔導自己功課的情緒了。他深吸壹口氣，強忍住內心的激動，緩緩地說：“水靈……這麽長時間來，我竟然都忘了！我忘了妳……更忘了妳在我的生命中將會有著多麽重要的地位！我有很多話想要對妳說……但是，我卻找不到壹種良好的表達方法！所以，我只能千言萬語凝聚成壹句話！那就是……”
　　“等……等壹下！”
　　在宇文松即將說出內心的請求之時，水靈急忙出聲，打斷了他的發言。她依舊是轉過頭，不敢看著宇文松，滿臉臊紅地說：“等壹下……馬……宇文，我……我覺得妳忽然這樣說……我完全沒有思想準備……妳覺得，是不是應該挑個合適的時間，然後再挑個合適的地點……然後……然後……然後妳再把妳想說的話對我說，怎麽樣？妳看……今天並不合適……我應該穿壹件更好的衣服……而且還……還沒有化妝……總之……我還沒有做好準備……”
　　另挑個時間？還要再挑個地點？然後還要化妝穿衣服？宇文松可從來不知道請個家庭教師還要行拜師禮！更何況，現在只剩不到四個月的時間了，補課這種事是越快越好，哪裏還能再等下去？
　　所以，這位滿腦子高考的年輕父親義無反顧地說道：“不！我不能再等了！這些話我壹定要今天說！再不說……我怕自己會沒有機會！現在的競爭實在是太激烈，我怕自己會再壹次的失敗！所以，我壹定要今天說，壹定要現在說！”
　　宇文松所謂的“怕沒有機會”是指錯過高考前的總復習，而所謂的“競爭激烈”是指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失敗”是指落榜。但是，這些意思有沒有正確傳達給對方就是另壹回事了……
　　“不……宇文……妳……妳不會錯過的……更不用怕……怕自己會……會失敗……的確……的確有很多人向……向我（輕聲）……但是！我會給妳機會的！絕對！但是現在……還是太早了……妳不覺得嗎？而且……而且我還壹直以為……莉莉……白莉莉才是妳最理想的人選呢……”
　　宇文松壹楞，沒想到水靈這個時候怎麽突然把白莉莉搬到前面來了？的確，白莉莉這位小護士宇文松也曾經想過，但是那位的水平說句不好聽的，兩個人並排坐在壹起可能還是宇文松教的多壹點。基於這種想法，他再次開口吼道：“不！我從來沒想過她！在我心裏的最佳人選永遠只有妳，只有妳水靈！除了妳以外我從來沒有想過其他人！相信我！”
　　水靈心中再次泛起壹陣甜蜜，現在的她是多麽想拋開壹切，投入到那人的懷中，聽著他那些讓自己心動的言語啊！她是多麽想就此拋棄自己水氏大小姐的身份，和那個人壹起離開，吃盡世間萬苦也毫無怨言啊！但是，身為壹名從小就受到優秀教養的大小姐，她還是強忍著內心的激動，顫抖著說出完全自我矛盾的語句：“可是……可是現在……我們還太年輕……而且……而且我們只認識了半年……妳說這種話……難道不嫌……不嫌太早了壹點嗎？我……我覺得……還是再等幾年，等妳我都再成熟壹點……然後……然後我在和我父親說說……等到了那個時候妳再說……怎麽樣……”
　　“再等幾年？！”
　　也許水靈做夢都沒想到，這四個字對宇文松所造成的打擊到底有多麽大！眼看再過四個月就要考試了，可自己夢想中最理想的家庭教師竟然叫自己“過幾年”再要求她輔導？！這是不是這位大小姐的壹個暗示？暗示自己水平實在不到家，必須再讀個幾年書才有資格去考大學？
　　這壹刻，宇文松腦海中那扇通往大學校園的大門，漸漸地開始關上……
　　“不！水靈！我等不了那麽久！如果再等幾年的話我會發瘋！我會為了我的夢想而瘋狂！這些話我必須現在說出來！我已經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必須馬上，立刻！向妳說出來！”
　　水靈感動得幾乎要立刻昏過去！聽到自己壹直關註的人竟然對自己那麽熱情，這讓她怎麽能不激動，怎麽能不高興？這位大小姐捂著燒得發燙的臉頰，用壹種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道：“那……那妳就說吧……”說完這句話後，她的手按在了車門的門把手上。她下定決心，只要那個人壹說出那句話，哪怕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哪怕會被世界上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之下，她也會毫無顧慮的拋下大家閨秀所應有的矜持，立刻打開車門，投進那人的懷裏……
　　在得到水靈的同意之後，宇文松也顯得同樣的興奮。他腦海中那道開始關閉的大門再次露出壹條縫隙，裏面的曙光在向他招手……
　　“我……我想說的是……”宇文松有點激動，說的話也開始顫抖。
　　“嗯……我，我聽著呢……”水靈的心跳加到每分鐘180下，還在用趕超磁懸浮列車的速度繼續增加中。
　　“我……我想……這句話就是……”
　　“嗯……嗯……”水靈的手已經按下了車門的開關，接下來只等宇文松說出那句話，她就要推門而出了。
　　“我想說的是……妳能不能幫我補習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