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臭脾氣的鬼魂

　　幽舞不動聲色地縮了下肩膀。
　　不知道夏歸玄說這樣的話是不是有示恩收心的意思……作為曾經的女皇，她自己說這類話也很熟練。
　　但她還是覺得夏歸玄沒啥必要，也不像是故意說這種話的人，畢竟他惡劣得讓人捏腳、讓人去當眾社死做廣告，哪點像刻意示好的樣子了？
　　更大概率是他真這麽覺得，他歷來很隨性是真的，不怎麽故作姿態。
　　就是這隨手拍拍肩膀也太隨便了點，真覺得什麽女的都跟妳徒弟似的想貼貼嗎？
　　不管怎麽說，幽舞覺得對他的敵意和恨意確實越來越起不來了，因為真感覺不到他有什麽讓人憎恨的屬性。如果換個前提，大家說不定會成為不錯的道友或者尊敬的神靈……可惜變成了這副德性，屈辱的俘虜和仆從。
　　她嘆了口氣，默默收起元血，低聲道：“若是離開此界再研究，眼下我們做什麽？”
　　夏歸玄左右看了壹眼。
　　陰暗的地穴，封閉的空間。
　　孤男寡女……床上小龍不算人。
　　應該做什麽？
　　幽舞又不動聲色地退了半步。
　　“我們是來找聖魔殘軀的，那個眼睛。”夏歸玄道：“但我剛才神念追溯，看見了白骨宮殿，卻沒感知到內裏有那顆眼睛的跡象。也是因為我沒有把神念往宮殿中探，不想讓人發現我的窺測……但眼睛和這宮殿可未必是壹個地方，我們還需要調查。”
　　幽舞道：“白骨宮殿本身就是最大的線索，直接上門的話……主人是怕打草驚蛇？”
　　“對。盲目找上門，如果不是壹個地方，其他地方的別人發現出事了，把眼睛毀了或者帶了跑了，我們下次又去哪裏找去？我們之所以假扮僵屍跑進來探情況，豈不就是因為這個，可別因為發生了插曲就把本意都忘了。”
　　“那……”幽舞沈吟片刻，道：“我們需要先找壹個去過白骨宮殿的人問問情況，至少是個見過骨龍的。”
　　兩人對視壹眼，都覺得世事真奇妙。
　　初臨此地時問路的那個徘徊的鬼魂，很明顯就是個見過骨龍的。
　　幽舞立刻起身：“我去找它過來問話。”
　　夏歸玄點點頭，又坐到了床邊，低頭看向雨蕁睡得正香的小臉。
　　幽舞閃身離開，沒有看見夏歸玄臉上的少許陰翳。
　　這種龍脈問題，可能是根植在基因裏的問題，在未知的時刻可能爆雷，而且難解。表面看“慢慢來，不急”，其實憂心得很，因為這種隱患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爆發，不僅僅是向雨蕁，可能整個龍域都會出問題。
　　龍域有沒有問題無所謂，向雨蕁不能有問題。自從道途重立，夏歸玄正視情感，不會願意讓自己唯壹的小徒弟遭到任何不測的結果。
　　打上龍族聖山如此，探索白骨之淵也如是。
　　“至少這壹次，在這生死之界，我要設法讓妳突破了無相，多少還能有點自保余地。若不成就陽神，當問題降臨，哪怕就在身邊都未必來得及救援，我心不安。”
　　仿佛能感應到夏歸玄的低語似的，睡夢中的小臉露出了甜甜的笑意，臉上紅撲撲的跟個小蘋果壹樣。
　　“主人。”幽舞出現在身後，神色有些復雜地看著他的背影，低聲道：“人帶來了。”
　　夏歸玄轉過頭，那個鬼魂不知所措地被幽舞拎在手裏，想掙紮都無力，壹抽壹抽的莫名看著有點萌。
　　夏歸玄忍不住笑：“妳就這樣請人問話的？”
　　幽舞淡淡道：“能讓我出手帶來，這本身就是請。”
　　夏歸玄失笑：“倒也是。”
　　那鬼魂驚怒交集：“妳們、妳們到底是誰，想幹什麽？”
　　“咦？”夏歸玄有些意外地打量了它壹眼：“妳是不是在這裏有官職還是什麽？”
　　鬼魂怒道：“沒有。我就是個遊魂。”
　　“遊魂被捉到密室難道不是瑟瑟發抖？”
　　“我為什麽要瑟瑟發抖！”
　　“妳這驚怒有點氣場，要麽就是在這裏有壹定地位，要麽就是生前是個大人物……”夏歸玄摸著下巴：“應該是有壹定地位，否則壹般小鬼見得到骨龍？”
　　“生前……”那鬼魂眼裏有閃過茫然，頓了壹下才恢復清明：“亂魂深淵，白骨之山，到處遊魂。見過骨龍有什麽稀奇的？”
　　“也就是說妳確實是那地方出來的？”
　　“是又如何？”
　　“妳知道宮殿之中是誰麽？”
　　“都是強大的魂靈，我怎麽知道誰是誰？”
　　氣氛壹時有些尷尬。
　　幽舞忍不住問：“妳們沒有王？”
　　“有啊，但我又沒見過，妳們問我有什麽用。”
　　“是妳的脾氣這麽臭，還是鬼魂都這樣？”幽舞冷笑：“怕就是因為脾氣太臭且不識時務，才被人砍死成了鬼。”
　　隨著話音，鋼鐵右臂就想伸出，試圖給這臭鬼魂壹點教訓。
　　都還沒碰到呢，卻見那鬼魂忽然痛苦地抱著頭，淒厲地發出了壹聲鬼哭。
　　幽舞倒被弄楞了，下意識頓住了手。
　　鬼魂做出了壹個很人性化的雙手摁頭舉動，辛苦地哀嚎著，掙紮著，靈魂的尖嘯回蕩在黑暗裏，極致的痛苦與淒厲。
　　夏歸玄伸指壹點。
　　寧魂術。
　　鬼魂終於慢慢平息下去，如同喘息般低語：“謝了……”
　　居然還會道謝……
　　“妳們幾次說我生前、被殺……類似這樣的相關詞……妳們是不是知道我的來歷？”
　　夏歸玄和幽舞再度對視壹眼，不知道如果直言“妳來自其他位面的陽間”這類的話會不會觸動什麽位面禁忌，夏歸玄便彈指使了個時空阻隔，籠罩了地穴。
　　什麽禁忌對於他們這樣的人，基本也是毫無意義了。
　　見到夏歸玄的舉動，鬼魂的顫栗又慢慢好轉起來，仿佛夏歸玄的隔絕也讓它脫離了壹些位面限制似的，將忘未忘、似憶非憶的狀態似乎得到了壹些凝實，有了少許的認知。
　　“是了……我想起來了……想起了壹些片段……我不該是這樣的生物，我有血，有肉……是了，我還有個機械手……”鬼魂低聲念叨著，慢慢歸於無聲。
　　沈默的寂然，比鬼哭更傷心。
　　因為知道自己死了。
　　它慢慢地蜷縮成了壹團，蹲在地穴壹角，眼角的血痕更加分明。
　　依稀能聽見它的喃喃自語：“羅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