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7章 懲

陰天，天空上的古怪海水飄蕩來去，更為地面帶來了幾分陰冷。

周鳳塵出了山洞，掃視壹眼前方滿山的土屋和遠處的將軍府，伸出手，感觸了壹下，喃喃了壹句:

“十月凡人斬去惡屍！”

天空又飄起了雪花。

這個地方的季節似乎有些錯亂了。

他擡腳往山下走去，到了密密麻麻的土屋巷子裏時，大雪終於絮絮揚揚的飄灑下來。

巷子裏死寂、冷清，像是成了壹片枯冢。

周鳳塵先是回了自己原先的“家”。

屋子裏壹片死寂，他和阿娟的兩張床上結起了蜘蛛網，墻角還齊整的擺放著兩人吃東西用的瓦罐。

另壹邊木桌上，整齊擺放著阿娟手工縫制的兩套破衣服，壹男壹女。

雖然阿娟始終沒說，但周鳳塵知道，這是阿娟幻想著將來有可能，兩人成親，她也重做壹次真正的新娘時用的。

他把衣服拿起來，折好，放在包裏。

轉身出門時，大雪已經鋪滿了地面。

對面壹個女人赤著腳，蓬頭垢面、哆哆嗦嗦、小心翼翼的靠近，看了眼周鳳塵:“阿……壯？”

周鳳塵看向她，是阿珠，阿娟最好的朋友，說道:“是我。”

阿珠眼淚頓時像斷了線的珠子，催促道:“妳快走吧，阿娟被那將軍家的少爺抓進府裏幾個月了，生死不明，黑子殘廢了，整天在將軍府外面等著他嫂子，怕是熬不過這場雪了，嗚嗚……”

“知道了，找雙鞋穿吧，死人活人的都能穿，活著最重要。”

周鳳塵說著，徑直往前走去。

穿過層層土屋，到了將軍府外的馬路上，不遠處長城因為大雪已經停工了，幾乎沒什麽人。

在將軍斜對面的馬路上躺著壹道瘦小的身影，像是壹件被雪花埋著的破衣服。

將軍府中鶯歌燕舞、呼三吆四聲傳了過來，濃郁的酒菜香氣也撲面而來，與外面的荒涼成了鮮明的對比。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周鳳塵嘆了口氣，壹步步走到那個瘦小的身影前，只見這身影的兩條腿不自然的劈叉，顯然是斷了。

再剝開他淩亂的頭發，便露出了黑子被凍的鐵青的臉。

這模樣最多十分鐘，怕是沒命了。

周鳳塵伸手壹招，不遠處土屋裏便飛出幾套無主的爛衣服，給黑子穿上，又吹了口暖暖的氣。

黑子很快醒了過來，先是發呆，然後看著周鳳塵嚎啕大哭:“壯哥，我嫂子遊街以後，又被抓進了將軍府，生死不知，我雙腿斷了，爬不上山了，嗚嗚……”

周鳳塵拍拍他的腦袋，笑道:“不怕，妳嫂子被關在哪裏知道嗎？”

黑子抹著眼淚道:“在後宅，但是我們不能去，會死的，妳快走吧！”

“不用擔心，今後咱誰也欺負不了妳們，就算是他娘的皇帝老子，咱也給他拉下馬來。”

周鳳塵抱起黑子，起身繞向將軍府後門。

後門並沒有守衛，可能是因為這裏沒人敢進的緣故。

兩人進了大院子，轉了壹圈，與密密麻麻的下人和廚子擦身而過，到了壹個小跨院。

院子裏，此時兩個女人正在嬉笑聊天。

其中壹個瘦小的女孩咯咯壹笑:“太子殿下的衛隊裏，那個領頭的兵哥哥真英俊。”

另壹個俊俏的女孩子說道:“這種兵哥哥多的很啊，妳真是孤陋寡聞。”

瘦小的女孩說道:“哪有妳在公主殿下身邊伺候，見過那麽多人。”

俊俏的女孩嘆了口氣，說道:“別說了，我已經被賞賜給嚴公子了，今後回不到公主身邊了。妳啊，是宋軍頭的人，可別胡思亂想。”

瘦小的女孩冷笑道:“如果不是我哥哥逼我，我才不跟那個臭烘烘的大頭兵。”

俊俏的女孩子笑了笑說道:“別說哈，那個賤人真是賤骨頭，妳哥哥馬監工和我家公子大人居然都看上她了，關鍵她還死活不從，她……”

話沒說完，兩個女孩不由壹楞，發現身前多了兩個人。

等看清來人後，那個瘦小的女孩怒目相向:“大膽賤種！妳們竟然敢來這裏，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周鳳塵看向黑子，問道:“她們是誰？”

黑子被周鳳塵抱著，臉色發白，嘴唇直打顫，道:“馬、馬監工的妹妹和公主的侍女。”

俊俏的女孩大怒:“放肆，這裏是豈是妳們這等賤種可以來的，滾出去，不然……”

話沒說完，兩個女孩的腦袋詭異的撞在了壹起，“咚”的壹聲響，聽著都疼，隨即兩人長長的頭發系在了壹起，系的死死的。

黑子瞪大了眼睛。

周鳳塵說道:“去阿娟那。”

“好、好的。”

兩個女孩面色驚恐、如臨深淵，這是壹種來自靈魂的懼怕，不敢喊叫，不敢不從，歪著頭，別扭的往壹邊走去。

周鳳塵帶著黑子跟上。

拐過壹道走廊，前面到了壹處坑臟的馬廄，幾匹高頭俊馬邊吃草料邊傲嬌的甩著鼻涕。

在馬廄裏面的爛草上，躺著壹個衣不蔽體的身影，蓬頭垢面，雙掌被砍掉，雙腿也被砍掉，鼻子被削掉了。

已經奄奄壹息。

“嫂子！”黑子嗷嘮壹嗓子，嚎啕大哭。

周鳳塵臉色陰沈，走到馬廄，壹手抱起那道“人彘”壹樣的身影，正是面色枯廋，幾乎不成人形的阿娟。

這壹抱，心裏不由壹沈。

阿娟不比黑子年輕體壯，此時已經生機斷絕，時間不多了。

他周鳳塵不是神，可以對修士加以救治和培養，但唯獨對將死的普通人無可奈何。

生死乃天地大道！

想了想，他抱著阿娟和黑子走出馬廄，揮揮手在黑子和二女目瞪口呆的眼神中，飛來壹堆華貴的女人衣服。

親自給阿娟換上，然後吹了口氣。

阿娟悠悠的醒來，壹臉麻木和死寂，唯獨看見周鳳塵時，眼中才露出壹絲神采，張張嘴，弱聲說著:“阿……壯……我幹凈著……沒被人……欺負……”

周鳳塵摸摸她的臉蛋，溫聲笑道:“好姑娘，我知道了，今日，妳且看看這些惡人的下場！”

說著輕輕揮手，幾人眨眼到了將軍府的正大門外。

還沒等黑子幾人回過神，眼前突然多出壹架高貴的車輦，正是幾個月前狀元郎蘇嚴的那輛。

周鳳塵將黑子和阿娟放在車輦上，又用被子結結實實的替他們蓋好，然後看向馬監工的妹妹和公主侍女:“伺候他們，壹心壹意，敢有半點不敬，靈魂永墜十八層地獄！”

“是！”二女臉色壹片慘白，慌忙跪下，因為頭發紮緊，姿勢極為難受。

周鳳塵轉身，在阿娟和黑子茫然的眼神中壹步步走向將軍府大門口，揮手拍飛兩排壹腦袋霧水的侍衛，再次敲響了“天子大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