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二章 回山

　　任盈盈被那昔名其妙的感覺折騰得壹夜未敢合眼，偶爾想起夢中所見所感的難言滋味，不禁羞澀不已，可是那種感覺，卻又讓人有些意蕩神馳、內心中似乎有壹種朦朧的渴望。
　　她畢竟已是十九歲的少女，情竇已開，嘗到那種新鮮、刺激的男女之情，偏又是她壹人心中秘密，自覺無人知曉，不免有些浮想翩翩。
　　想起夢中所見的那人，是那個整天沒幾分正經顏色的吳天德，獨坐遐思的任大小姐頓時臊紅了臉蛋兒，熱辣辣的好像都可以在臉上攤雞蛋了。
　　她在床上輾轉反側，眼見天色漸曉，雄雞啼鳴，仍是不明白今天怎麽會如此失常，按著心口長長嘆了口氣，她忽地心中壹震，想起自己所中的本命蠱來，不由霍地壹下坐起身來，又仔細地想了半晌，未中那本命蠱前自己可是正常得很，從來不曾有過什麽異樣，難道是……任盈盈壹張俏臉頓時紅了又白、白了又紅。
　　她想起藍娃兒擅使蠱、毒、在血峰時又曾親眼見她對人用過惑心術，這女子精通的盡是壹些旁門左道的功夫，難不成是她在搞鬼？那小妮子精靈古怪，對吳天德又壹往情深，言聽計從，是那小子指使她對自己使了什麽邪法麽？
　　任盈盈想起吳天德慣於隨機應變，死人都能讓他吹成活的，若是他對自己用心不良，被父親聽到他陰謀後胡說八道壹番什麽本命蠱壹類的謊話大有可能，不禁氣得手腳冰涼，身子都發起抖來，若是自己壹時春夢那也罷了，若是那混蛋戲弄自己，豈不是奇恥大辱？
　　任大小姐憤憤地壹捶床沿，銀牙咬得格格直響：“吳天德，不要讓我知道是妳搞鬼，否則……妳壹定會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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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任大小姐的無邊恨意，老吳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揉揉鼻子醒來，才發覺那層薄被被踢到壹邊，有些著了涼。
　　吳天德爬起床來，披上衣衫去敲藍娃兒的房門，心中想起昨夜的荒唐和藍娃兒性感媚惑的胴體，不禁心中壹蕩：“不知這丫頭要是施展出媚術來，又該是怎樣的風情萬種，真是好期待啊，只待那該死的本命蠱壹解決，嘿嘿嘿嘿……”
　　淫笑戛然而止，房中竟沒有壹絲聲音，吳天德大驚，難道這蕪湖城竟是淫賊窩子不成？吳天德壹把推開房門，鼻端只聞到壹縷幽香，伊人卻是芳蹤杳杳，嚇得他霍然轉身向外沖去。
　　壹沖出房門，赫然見到藍娃兒手中端著壹盆熱水，蓮足輕移，自那樓梯款款而上，猶如步步生蓮，她身上穿了壹襲白色的衣裳，袖邊領旁繡著朵朵梅花，襯托得那玉面芙蓉，異常嬌媚。
　　那優美的身姿、窈窕的曲線，宛如煙中芍藥，輕盈的步履中飄然而來時，更覺迷人！
　　她俏生生地擡頭，驀地瞧見吳天德站在樓梯上癡癡望著自己，不禁垂下眼簾來抿嘴壹笑，那壹低頭的風情，直是叫人銷魂。
　　壹個有幸趕到正要下樓的客人見了，雙膝壹軟，壹頭栽了下來，嚇得藍娃兒連忙向旁壹讓，那人便咕嚕嚕地滾下樓去。
　　吳天德將藍娃兒帶進房中，放下水盆，壹把將她攬在懷中，埋怨道：“大清早的，妳跑去哪裏，嚇得我還以為……”
　　藍娃兒被他摟在懷中埋怨，心裏卻是窩心得很，她仰起臉來甜笑道：“我看妳睡得正香，就悄悄出去幫妳打些洗臉水來。吳大哥，昨晚我只是壹時不小心，娃娃壹個人在西域那麽久，懂得照顧自己的。”
　　吳天德伸出手指在她直直的鼻梁上刮了壹下，笑吟吟地道：“妳呀，又變成我剛認識時的藍娃兒了，高傲自負、不可壹世！”
　　藍娃兒皺著鼻子不服氣地哼了壹聲，忽地放開他的懷抱，退後兩步，輕盈地轉了個身，嫣然道：“吳大哥，我這個樣子好不好看？”
　　她身材高挑、腰身纖細，這輕盈地壹轉，如出岫之雲，不可方物，吳天德眼睛壹亮，贊道：“好美，那股霸氣全沒了，水靈靈的像仙子壹般，妳什麽時候買的這件衣服，我怎麽不知道？”
　　藍娃兒俏臉壹紅，自不好說是因為見他望及任大小姐時總是滿眼癡迷贊賞之色，卻總是無視於自己的存在，才學任盈盈去偷偷買了件白色的袍子來穿。
　　不過任盈盈穿的是素白的袍子，杭州城內是江南繁華之地，可沒有那麽素凈的顏色，這件繡梅花的白袍還是藍娃兒跑了幾家衣店才買到的。
　　藍娃兒翹了翹小嘴，嗔道：“人家整天在妳身邊晃，妳都看不到，離開壹時半晌的妳怎麽會註意？”
　　吳天德見她撒嬌，那嬌憨可愛的神情異常動人，忍不住拉過她來在柔軟的小嘴上親了壹下，笑道：“以後天天看，時時看，盯著妳不許離開我半步，妳可不許煩啊。”
　　藍娃兒神色壹喜，舉掌道：“壹言為定！”
　　吳天德哈地壹笑，和她對拍壹掌道：“壹言為定！……”說完想起還有壹件要緊事沒說，忙將自己昨夜在客棧中聽到東方不敗要傳位於聖姑盈盈、以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在藍娃兒心中，“可蘭經”說的是至理，吳大哥說的就是明言。他說東方不敗要拿任大小姐換腦，那自然就是要拿她來換腦，什麽？妳說這是胡亂猜測？毒死妳喔！
　　藍娃兒雖從未履及中原，但是從母親口中對五毒教的事了如指掌。中原各地許多大藥房都有五毒教的暗樁眼線，壹方面藥材是五毒教的重要經濟來源，派些人來中原經營藥材，要比賣予別的大藥商賺得更多，二來可以廣知武林中事，所以五毒教雖遠在蠻荒之地，消息卻極靈通。
　　早餐後，藍娃兒攜著吳天德的大手，穿花蝴蝶般在蕪湖城中興沖沖地逛來逛去，引得不少男子都驚艷不已。吳天德今日也換回本來模樣，被她拉著在大街小巷逛來逛去，懷中的東西不斷增加，不禁苦笑不已。
　　好在藍娃兒娛樂不忘工作，逛得正開心時也沒忘了註意到壹家大藥房的布幡上那個五毒教的暗記，她拉住吳天德，朝那藥房努了努嘴，吳天德會意地望去，見那藥房與尋常的也沒什麽不同，不知藍娃兒從哪裏看出區別來。
　　藍娃兒頭前帶路，進了那間藥店。時值年關，店中比較冷清，見了進來這壹男壹女氣質不俗，相貌出眾，坐在櫃臺後的老先生不禁註意地看了兩眼，才垂下眼皮去繼續撥著算盤。
　　藍娃兒走到櫃臺前，脆聲道：“老板，店裏有沒有金銀花、忍冬花、雙花、二寶花、鷺鶿花？我要各買三兩！”
　　那老板吃了壹驚，手下的算盤頓時珠子壹亂，他擡起頭來仔細瞧了瞧藍娃兒，又看了看茫茫然不知所謂的吳天德壹眼，皮笑肉不笑地道：“這位小姐，您要的可是同壹味藥材呀，是考較老頭子的藥理麽？呵呵，我給您包成壹包好麽？共三錢銀子，請先付錢！”
　　藍娃兒格格壹笑道：“雲分五色，花分五品，我說五種，便是五種。”那老掌櫃聽了臉上神色壹變，忙站起身來向後堂壹擺手道：“小姐是行家，裏邊請，有上好的藥材，您不妨壹齊瞧瞧。”
　　藍娃兒向吳天德得意地壹笑，大搖大擺地當先而去，吳天德見了她的孩子氣，不禁微笑搖頭，用下巴壓住懷裏抱著的壹堆東西，隨在後邊也走進後堂，那老掌櫃隨著進來，順手放下了門簾。
　　後堂中藥味兒更濃，那老掌櫃走了進來忽地壹撩袍襟，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道：“五仙教下弟子吳世，拜見長老！”
　　原來藍娃兒用的切口是五毒教總壇長老的身份，這本是她母親昔日所用的身份，藍娃兒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照本宣科，壹字不漏地背了出來，那老掌櫃雖覺以她年紀，不似教中長老，可是五仙教規矩甚嚴，冒充長老者要受五毒穿心大刑，所以也不敢認為她是虛言恫嚇，忙以參見長老之禮拜見。
　　藍娃兒取過吳天德寫給任盈盈的信來，遞給那掌櫃，冷著壹張俏臉嚇唬他道：“妳速著人立即帶這信趕往總教，把信交給藍鳳……藍教主，壹定要快，如果遲了，萬蛇噬身！”
　　老掌櫃身子壹顫，不知是何等重要的大事，連忙接過信來，顫聲道：“是，屬下立即就辦，請長老放心！”
　　藍娃兒哼了壹聲，轉過身來望著吳天德時小臉又變得笑瞇瞇地，膩聲道：“吳大哥，我們走吧，剛剛看到壹件綠裙子，現在想想，好好看喔，我們去買吧！”
　　吳天德把頭連點，下巴磕在高高摞起的匣子上，狀極可笑，藍娃兒不禁嘻嘻壹笑，從他懷裏抓過兩件來自己抱住，吐了吐舌頭，道：“走啦！……”壹路蹦蹦跳跳地出了店門。
　　這邊兩人出了前門，後門兩匹快馬已疾奔出去，馬不停蹄直撲向南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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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天德和小藍壹路西行，天氣越來越是寒冷，但二人之間的情火卻越來越熱。因為彼此已經坦白心聲，再有了那夜的袒裎相對，二人除了那最後壹關未破，早已情同夫妻。夜間止宿之時，孤男寡女共處壹室，情動之時自然卿卿我我、愛撫壹番。
　　藍娃兒見吳天德忍得難受，心疼情郎，少不得羞答答使出月神媚術中的手段來，藉借肢體的接觸撫弄讓老吳大得其趣，雖未真個銷魂，其實也已蝕骨。那種種奇妙手段，簡直讓吳天德這位飽受視頻沖擊的現代人也吃驚於其中花樣之多。
　　吳天德自那夜之後，想及若是貿然與娃娃成就夫妻之事，遠方的盈盈感同身受，莫說是她任大小姐，恐怕換了任何壹個女子，突生這種古怪感覺都要以為自己鬼上身，嚇也嚇死了，所以倒是不敢破那最後壹關，藍娃兒施展媚術，只為讓他盡興，自己雖也耳熱心跳，到底不如那夜緊張，遠方的盈盈便少受了壹番折磨。
　　但閨房之樂有甚於畫眉者，藍娃兒深諳其中手段，可惜自己卻偏偏不諳其中妙味，只便宜了老吳，快活得猶如人中神仙，不過其中種種妙趣，嘿嘿，實不足為讀者道也。
　　這日來到武涉縣西，遍地白雪，壹條冰河，木橋上冰柱倒懸，河中央冰破水湧，汩汩如泉。
　　吳天德和小藍各乘壹馬，緩緩踏過小橋，橋頭下壹棵老槐，樹頂積雪彎枝，還有三兩枯幹的樹葉掛在枝頭，在風中瑟瑟發抖。
　　橋後壹角小亭，此時赫然背面坐著壹個青袍老者。吳天德壹眼瞧見那人背影，雖然身形佝僂瘦削，但那人隨隨便便那麽壹坐，竟似別有壹番氣派，不由心中壹動，連忙示意藍娃兒停下。
　　藍娃兒為怕風雪吹傷了嬌顏，面上蒙了厚厚的藍巾，只露出壹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見吳天德示意，會意地停下身子，清澈的眸子瞪著那背坐的人影，手掌按住刀柄躍躍欲試，只待吳大哥壹聲令下，就讓那人好看。
　　吳天德呵呵壹笑，勒著馬韁對那人道：“冰天雪地，獨坐寒亭，閣下專為等我而來？”
　　那人嘿然壹笑，緩緩起身步出小亭，只見這人佝僂著身子，壹襲青袍在風中飄飄蕩蕩，好似是掛在竹竿兒上壹般，那人面上蒙了壹塊青布，邊角破爛，吳天德見他前襟破了壹塊，才知是從身上扯下來的，不禁暗暗好笑。
　　吳天德壹躍下馬，見那人頭上白發蒼蒼，便拱手道：“未敢請教前輩大名，何以在此候我？”
　　那人壹雙不大的眼睛極為有神，瞪視吳天德片刻，他忽地縱身壹躍，那幹瘦的身形倏然升起兩丈多高，順手從樹上折下壹枝樹枝來，樹幹被他壹動，白雪紛紛落下，壹個廢棄已久的烏鴉窩也從枝杈上翻了下來。
　　那人身形下落，隨著那紛紛揚揚的雪沫兒，壹根枯枝劍壹般刺向吳天德頸左大脈，劍氣颯然，竟然十分淩厲。
　　吳天德見了忽地倒身後掠，滑至橋前，壹伸手摘下壹支尖尖下垂的冰刺，腳尖在地上壹擰，以更快的速度回射過來，藍娃兒目光壹閃，只見兩道奇快的人影兒乍合又分，那漫天落下的積雪好似被風吹起，倏然反卷起來。
　　這壹合壹分，那海碗大的鴉窩篷地壹聲，炸了開來，雜草羽毛飄飄蕩蕩時，兩人已對面而立於兩丈開外。
　　二人這壹交手，那青袍蒙面人掌中的枯枝固然沒斷，吳天德手中的冰刺竟也完好無缺，那人見了眼中不由露出壹絲訝然神色。要知那人手中枯枝也有指粗，而且這樹未死，只是冬寒只余枯幹而已，樹枝中還殘余壹些水分，並不易折，但吳天德手中的冰柱可是又脆又細，二人對了壹劍，看以無分上下，至少功力上已分出了勝負。
　　青袍人低斥壹聲，道：“好小子，再看我這壹劍……”說著壹挺樹枝，刷刷刷樹枝揮出，連刺七劍，那劍勢靈妙輕奇、綿綿密密，招式十分的怪異。
　　好壹招“回風落雁”吳天德見了這壹劍已知來人是誰，怎敢再出狠招，手中冰刺壹揚，使的卻是壹路刀法，大開大闔，剛猛霸道，二人的招數壹剛壹柔，壹陰壹陽，壹正壹奇，迥然有異。
　　但二人用的雖是壹根樹枝、壹根冰柱，威力卻是極大，樹上積雪受劍氣壹刺，落下更多，雪花飛揚中，兩條人影兔起鵲落。這人身法固然妙到毫巔、詭異離奇，吳天德卻更勝三分，只聽尖銳的劍氣，劃空急過。
　　那青袍人不但功力深厚，而且招式靈幻奇詭，陰柔至極，柔可克剛，這些奇快詭異的劍法本是吳天德這路至剛無回的刀法克星，但十招壹過，吳天德的刀法不但專攻對方劍法的空門，而且恰恰能將對方劍路封閉，招式化解。
　　數十招過後，那青袍老人竟未能絲毫占得上風，又是數十招過後，青袍老人突然長嘯壹聲，震得大團大團的積雪自樹頂落下，那劍勢壹變，變得更加玄異陰柔，壹根樹枝，有如幾十柄利劍，自不同的角度紛刺吳天德全身要穴。
　　吳天德暗嘿壹聲，“回風落雁劍”不成，壓箱底的“百變千幻衡山雲霧十三式”也出手了，這位莫大先生慣於神經兮兮、藏頭露尾，這獨門功夫都使出來了，還蒙得什麽面？
　　他的身形突地緩了下來，漸漸凝立不動，那刀明明仍使得奇快，看在旁人眼中卻似慢得出奇，壹招壹式都看得清清楚楚，就如壹位梨園高手，將大段的戲詞道白飛快地念來，卻偏偏叫人聽得清清楚楚、字字清晰。
　　青袍老人，也就是那位總喜歡神秘登場的莫大先生，劍招雖如驟雨壹般，卻是滴水難入！
　　莫大先生壹雙小眼睛越睜越大，顯然甚是驚奇，他已從昔年愛戀之人口中聽說了吳天德武功之高，卻是不信兩人分別不足壹年，他的武功竟然壹日千裏，有如此大的進展。
　　吳天德本想以“天得壹刀”擊落他手中樹枝，方要動作，忽地心中壹動，腳步壹錯，冰刺截出，這壹招施出，竟化刀為劍，詭勢夭矯，有如天際神龍，不可捉摸！
　　莫大先生驚咦壹聲，連退數步，並非他破解不了這壹招“鶴翔紫蓋”只是這招劍法用的是衡山派中不外傳的絕招秘技，吳天德如何使出？
　　他心中電閃，想起定閑師太曾感激地言道吳天德將恒山失傳多年的劍術絕學抄錄下來，慨然歸還恒山派的事，心中不由壹陣激動，難道吳天德武功進展如此神速，是有了什麽奇遇，本派絕學也已為他所得？
　　吳天德緊跟著再出壹招“泉鳴芙蓉”莫大先生飛身後退，顫聲道：“住手，妳……妳從何處學來這路‘紫蓋劍法’？”
　　吳天德不答，見他退開，只在原地將自己所記的衡山劍法壹路路使出，只瞧得莫大先生目眩神馳，激動不已。
　　原來衡山七十二峰，以芙蓉、紫蓋、石廩、天柱、祝融五峰最高。衡山派劍法之中，也有五路劍法，分別以這五座高峰為名，這五路劍法，每壹招之中都有攻有守，威力之強，為衡山劍法之冠，是以這五招劍法，合稱“衡山五神劍。”
　　昔年衡山派精英盡喪，這五路劍法中傳世的絕招已不多，五路劍法盡皆殘缺不全，莫大先生武學天份極高，將五神劍中的絕招融入“百變千幻衡山雲霧十三式”中，才闖下今日的名聲，但比起昔年衡山五路神劍，威力仍是差得太遠。
　　此時眼見吳天德所使的諸般劍法，盡是五神劍中所出，饒是他壹生淡泊，定力深厚，這時見了本門諸多神妙招數壹壹使來，也不由大為激動。
　　吳天德使了壹遍，突地旋身壹住，然後動作放緩，將那諸般巧妙招術又慢慢壹招招使來，莫大先生心知他有心傳授，瞪大了壹雙鼠目，眼皮眨也不眨，生怕壹眨眼，便少看了其中壹招的精妙。
　　各派劍法都有相應的內功心法或劍法精要相配，莫大先生見他使出這些招術來，暗思本派武功的訣要，對本派絕招劍意的理解領會更勝吳天德壹籌，原來本派武功竟有如此威力奇大的招式，莫大先生喜的眉飛色舞。
　　待吳天德將那劍法再使壹遍，跨步後身，又使出最後壹招“雁回祝融”來，莫大先生終耐不住喜悅之情，忽地縱聲長嘯，飛身而起，風壹般卷了進來，壹劍刺向吳天德手中的冰柱。
　　原來衡山五高峰中，以祝融峰最高，這招“雁回祝融”在衡山五神劍中也是最為精深。莫大先生的師父當年說到這壹招時，含糊其辭，只將招式講了個大概，然後搖頭嘆息自言也不知其中精要。
　　莫大這時見吳天德使了兩遍，招式攻守有據，其中後著變化無窮，這壹劍刺出，竟是劍勢綿綿，壹反衡山劍法奇詭怪異的風格，大有王者之風，忍不住上來壹探究竟。
　　這壹劍果然威力奇大，莫大先生自知不敵，只想親身體驗其中滋味，是以壹劍遞出，便立即飛身後退，不料以他這般詭異快速的身法，這壹沾上了身竟也是避無可避，那壹劍刺來，劍尖明晃晃輕微顫動，莫大先生只覺自己無論避向那個方向，那壹劍只需隨之壹變，都會立即刺入自己身體，大駭之下不敢再退，壹挺樹枝，凝起全身功力，急迎而上。
　　吳天德使得興起，未料到莫大先生本來乖乖看得高興，忽然會變得這麽“頑皮”壹時收手不及，那冰柱徑直刺向莫大先生枯瘦的身子，這冰刺在他手中無異於壹柄利器，若是刺中，莫大先生哪有命在？
　　大駭之下吳天德聚力於掌，壹聲大喝，冰柱與樹枝相交的瞬間，太乙混元真氣全力灌入冰刺之中，將那冰刺震得碎裂成片。
　　莫大先生只覺掌中壹股巨力傳來，那勁道盤旋如龍，壹條膀子頓時震得麻了，騰騰騰連退三步，砰地壹聲重重撞在老槐樹上，壹大團雪呼地落下，將他淋成了雪人兒。
　　莫大先生怔立片刻，忽然放聲大笑，這笑聲極是暢快。他這壹笑，身軀抖動，掌中那根樹枝受震，忽地寸寸斷裂，落下時已化作壹團飛灰，飄灑在地，莫大先生見了笑聲壹噎，只剩下驚駭不信的神情，再也笑不出來。
　　吳天德彎腰長長壹揖，呵呵笑道：“吳天德見過莫大先生！”莫大先生怔怔地瞧了他半晌，忽然兜頭向吳天德也長長施了壹禮，道：“衡山莫大，謝過華山劍宗吳先生大恩！”
　　這莫大雖玩世不恭，可是受了人家如此大的恩惠，卻也不敢不有所示意，這番話已將吳天德置於衡山壹派的大恩人身份，在武林中，此舉可謂深蘊極大含義，可惜吳天德便如當初莫大對他拉起“高山流水”的曲子時壹樣，遲鈍得很，根本不明其意。
　　他對衡山莫大，有壹種莫名的好感，見他鄭而重之地施禮道謝，連忙搶上壹步道：“莫大先生何必如此，這本就是衡山派的絕學，晚輩無意中學了已是大大不該，今日物歸原主理所當然，妳老人家這麽客氣，可叫晚輩慚愧極啦！”
　　莫大先生拍拍他肩膀，滿眼感激，心中暗想：“雖說這是我衡山劍法，換作別人若是學了誰不秘技自珍？哪有再交還給原派之理，這小子混跡江湖這麽久，現在做了華山劍宗掌門，卻是忠厚純樸如初，實是難得。”
　　吳天德問道：“莫大先生怎麽知道晚輩途經此地，在此等我可有要事吩咐麽？”
　　莫大先生壹笑，自去亭中桌旁取了置於地上的胡琴回來，對吳天德道：“我聽說大鬧金盆洗手大會的吳天德，先鬧華山正氣堂，又鬧恒山白雲庵，本想趕去瞧瞧熱鬧，不料趕去時已經晚了，我這些年雖不顯於江湖，暗中倒還有些門道，妳們到了仙翁廟時，我已得到妳們的消息，其實我壹路趕來，前日就已尋到了妳。”
　　這老家夥瞧瞧站在壹邊，已拉下遮面巾，壹張玉面無比嬌媚的藍娃兒壹眼，忽然有些為老不尊地聳聳肩，低聲道：“妳這小子平時油腔滑調，壹肚子花花腸子，守著這麽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卻能堅守雷池，不及於亂，看得我老頭子好生佩服！”
　　吳天德聽了他誇獎，暗道壹聲慚愧：我哪是想堅守雷池啊，奶奶的，要不是那該死的情蠱讓人投鼠忌器，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早變成千嬌百媚的小婦人啦！不及於亂？兩情相悅的，我又不是柳下垂，幹嗎不及於亂哪？
　　他正懊惱中，忽然心中壹跳，臉上頓時火辣辣地熱了起來，兩人雖未破那最後壹關，但房門壹關，春色無邊，那不可言於人聽的羞人手段可是層出不窮，叫人見了簡直要稱他為荒淫無道的商紂王了。
　　這位莫大先生看起來形容猥瑣，其實……行為更猥瑣，最喜歡偷窺別人了。記得大嵩陽手費彬追殺劉正風等人時他就躲在暗中偷窺、令狐沖帶了壹班年輕美貌的尼姑坐船離開浙江時他又在暗中尾隨察看令狐沖有無不軌，還有梅莊成親時……
　　我的天吶，要是與娃娃閨房中那些羞人的舉動被他偷窺到……他偷偷瞄了莫大先生壹言，見他壹本正經、誇得心悅誠服，好像真的不知詳情，不由暗想：或許他有相人之術，見藍娃兒還是處子之身，才借此推斷誇獎我吧？
　　這樣壹想，老吳才放下心來。藍娃兒走了過來，嬌聲道：“吳大哥，這位老爺子是妳的朋友嗎？”吳天德心中正發虛，聽她問話，忙幹巴巴地笑了壹聲，道：“呃……這位是我認識的壹位武林前輩，衡山派掌門莫大先生，快來見過莫掌門。”
　　藍娃兒愛屋及烏，既然是吳大哥喜歡的朋友，雖然這老頭子長相猥瑣得很，藍娃兒瞧去也順眼得多啦，忙雙手抱拳，以中原武林人的禮節，脆聲道：“晚輩……華山劍宗藍娃兒，見過衡山莫大先生。”
　　吳天德瞧了她壹眼，心道：“嘿，我在泰山天門道人面前說了壹句，這小丫頭倒順桿兒就爬，從此成了華山派啦！”
　　莫大先生呵呵壹笑道：“小朋友不必客氣，吳老弟現在是華山劍宗掌門，我們是平輩論交，說是朋友也不為過。”
　　吳天德咳了壹聲，問道：“莫大先生此來尋我，可有要事？”他這麽壹問是因為家小全在恒山，莫大來尋他，不免擔心是否恒山家中又出了事。
　　莫大先生道：“妳知我喜歡東遊西逛，自聽妳說及嵩山左盟主的用意，我便對此著意小心，不過壹直沒有什麽確切證據。想來尋妳，也只是聽……聽定閑師太談及妳武功之高，有些好奇罷了。對了，妳是不是收了個徒弟？”
　　吳天德聽了壹怔，莫名其妙地道：“我什麽時候收過徒弟？”
　　藍娃兒插嘴道：“吳大哥，妳不是對我說過，在山西晉城時收過壹個叫什麽白大凱子的人做徒弟麽？”
　　凱子是中原的俚語，藍娃兒並不明其意，還道那人就叫做白大凱子，所以隨口說了出來。吳天德這才想起果然是收過這麽壹個徒弟的，這個……壹不小心，把那小子都忘記了。
　　但是莫大先生這老油條哪能不懂什麽叫凱子？被她這麽壹說，好像自己存心在坑人騙人壹般，不免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不料莫大先生聽了藍娃兒的話卻似深有同感，望著吳天德，壹副英雄所見略同的神情道：“嗯，原來那小子倒沒騙人，果然是妳答應收為徒弟的。”
　　他呵呵壹笑道：“說他是凱子，也不為過，莫大闖蕩江湖幾十年，這麽大的大凱子也是生平僅見。”
　　吳天德想起那位白展堂自作多情到處送銀子的德行，也覺好笑，忍不住問道：“莫大先生，莫非那小子見了您老的武功，又砸出大把的銀子要拜您為師了？”
　　莫大先生搖了搖頭，忍不住呵呵笑道：“那小子不知聽誰說了妳劍法天下第壹，對妳情根深種、情有獨鐘、情深意切，怎麽會拜別人為師？”他說完見吳天德瞪著眼睛，忙又補充道：“妳莫瞪我，這是那大凱子的原話！”
　　吳天德啼笑皆非，哭笑不得地道：“那人……呃……是比較有個性，莫大先生怎麽會註意到他的？”
　　莫大先生臉上神情忽地變得十分古怪，遲疑了壹下才道：“有其師必有其徒，妳是如何大鬧恒山的，我沒有見到，不過令高徒大鬧恒山的手段，倒似不在妳之下，嘿嘿，等妳回了恒山便知道了，恒山上下公認的天下第壹大凱子，又豈能不實至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