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燈會

　　“‘沈’請求添加妳為好友”。
　　備註：哥哥，新年快樂。
　　黎星闌盯著手機上那句“新年快樂”看了很久，等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已經同意了好友申請。
　　黎星闌匆忙的想要刪除對方，卻又在摁下確認鍵的壹瞬間覺得自己的行為頗有些欲蓋彌彰的意味，索性點了返回，任由那個沒輸入備註的名字躺在了自己的好友列表。
　　“怎麽了？”林闌看出了他的異常。
　　黎星闌搖了搖頭，想了想，又開口補充道：“沒事。”
　　電視裏播放著春晚，此刻剛過零點，主持人和嘉賓都是壹派熱鬧祥和。
　　黎星闌與林闌各自占了沙發壹邊，卻無話可說。
　　他的母親因為離婚的事情和外公那邊鬧得很僵，即使是在除夕夜也只能和自己這個並不親近的兒子窩在公寓中看春晚。
　　黎星闌有很多次想問她，當初走得那麽決絕，有沒有後悔過。
　　但每次話到嘴邊卻又三緘其口。
　　他知道自己的母親有自己想要追求的東西，而他不想成為這條路上的阻礙。
　　手機再次響起，黎星闌打開壹看，是賀塵發來的視頻，煙花在夜幕中綻開，手機裏的聲音與公寓外面的聲音融為壹體。
　　黎星闌發了個問號過去，很快便收到了回復——“認識以來的第壹個新年，希望煙花也能壹起看”。
　　黎星闌將手機揣進兜裏，站在公寓的窗前看著外面升騰而起的煙花。
　　他壹直懸空的靈魂好像隨著煙花的塵埃落到了實處。
　　大年初三的時候，黎星闌回到了黎家的別墅。
　　總是穿得很單薄的賀塵終於裹上了羽絨服，坐在院子裏打著哈欠給安徒生扔飛盤。
　　安徒生率先看到了門口的黎星闌，丟下飛盤便撲了過來，然後壹頭撞在了鐵門上。
　　黎星闌看著安徒生的傻樣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再擡起眼時，就見賀塵已經站起了身，正沖他淺淺笑著。
　　目光相對的壹瞬間，黎星闌還是為之壹怔。
　　其實他早就察覺到了自己的異常，但是他壹邊與黎景曜較著勁，壹邊和自己較著勁，始終不肯承認。
　　等到他終於收起壹切亂七八糟的思緒，決定只是做壹個好哥哥的時候，卻發現賀塵在離他越來越遠。
　　是啊，小塵這麽好，總會有人願意付出心力去疼愛。
　　萬幸，他們之間還有壹層兄弟的外衣來維系。
　　萬幸，賀塵還願意站在這裏對他露出笑容。
　　黎星闌打開了門，任由賀塵接過了他手裏的行李箱。
　　他們心照不宣壹般誰都沒有提起之前的不愉快。
　　“哥哥，”在黎星闌進屋之前，賀塵叫住了他，“還沒有當面說過，新年快樂。”
　　黎星闌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賀塵。
　　面前的少年永遠都是這樣溫柔又冷靜，襯得他越發覺得自己的心思骯臟而罪惡。
　　這是他沒有血緣關系的弟弟。
　　還有半年，等到高考結束他就會遠遠離開晏市，脫離這個面目全非的家庭。
　　也脫離面前這個讓他方寸大亂的人。
　　“妳……算了，沒事。”
　　他給不出任何承諾，也不想承擔任何後果。
　　他的計劃不會因為賀塵而打亂。
　　賀塵看著黎星闌糾結過後還是獨自回了房間，他站在門口，回味著黎星闌剛剛落在他身上的眼神。
　　他的痛苦與糾結好像都凝在了那個目光中。
　　正月十五的夜晚，黎星闌草草吃完李雅寧煮的元宵，便回了房間。
　　賀塵拿著壹個燈籠敲響了黎星闌房間的門：“哥哥，要壹起去看燈嗎？我聽說元宵節市中心會有燈會。”
　　黎星闌本想直接拒絕，卻突然留意到了壹個關鍵信息，他微微蹙起眉問道：“妳沒有看過晏市的燈會？”
　　賀塵垂下眸，眼中有壹閃而過的落寞：“只是聽說過，但是壹直沒有機會去看。”
　　黎星闌站在原地沈默了壹會兒，還是開口道：“等我穿件衣服。”
　　賀塵擡起頭來，眼中的落寞壹掃而空：“好。”
　　黎星闌穿好衣服，要和賀塵壹起出門時，又突然折返了回去，取了壹條紅色的圍巾，拴安徒生壹樣裹在了賀塵的脖子上，遮住了賀塵的小半張臉。
　　賀塵露在圍巾外的眼睛沖黎星闌彎了彎：“謝謝哥哥。”
　　黎星闌偏過頭輕咳兩聲繞開話題：“走吧。”
　　等走進夜色之後，黎星闌才註意到賀塵手中還提著壹個小小的燈籠，上面有壹對兔子耳朵，看上去十分可愛。
　　黎星闌盯著兔耳朵燈籠欲言又止：“壹般只有……”
　　只有小朋友才會在元宵夜提著燈籠逛燈會。
　　“什麽？”
　　“沒什麽，挺可愛的，走吧。”
　　老宋開車將他們帶到了市中心，他們在舉辦燈會的廣場下了車。
　　璀璨的燈光將夜色也映照的明亮了起來，賀塵提著燈籠，穿梭在交錯的燈光中，連那雙總是冷漠的淺色瞳孔也顯得亮晶晶的。
　　黎星闌就站在賀塵的身後看著他，頭壹次覺得擁擠喧嚷的場合也有趣了起來。
　　賀塵的手機響起，賀塵看到備註時楞了壹下，還是接起了電話。
　　“餵，元宵節快樂，我現在就在廣場上，但是我和我哥哥在壹起，嗯，妳和阿姨也玩的開心，再見。”
　　賀塵掛斷了電話，他沒有留意到身後的黎星闌瞬間變差的臉色。
　　雖然賀塵全程沒有提起稱呼，但是黎星闌就是知道，電話是趙錫打來的。
　　他和賀塵這幾天相處得過於融洽，他險些忘記了還有趙錫這樣壹個存在。
　　黎星闌和賀塵在十壹點的時候回了家，黎星闌接過賀塵還給他的圍巾，順口問道：“妳今天很開心？”
　　“嗯，”賀塵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我還是第壹次看到這麽好看的燈會。”
　　“晏市每年的元宵節都有燈會，以前為什麽沒去過？”
　　賀塵垂下眼沒有說話。
　　黎星闌卻不肯繞開這個問題：“妳媽為什麽不帶妳去,妳有跟她說起過嗎？”
　　賀塵打斷了黎星闌的發問：“哥哥，有些事其實妳已經知道答案了，何必再來試探？”
　　黎星闌壹楞，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在無意識的試探賀塵和賀曼容的關系。
　　賀塵牽起了唇角，又壹次自然的揭過了剛才的話題：“謝謝妳陪我去看燈，晚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