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五霄神王

　　西荒之地，有一处广袤的大梦泽。这里湖泊与河流纵横交错，使得这片低洼平原化作了一片辽阔的水泽之域。此地四季温暖潮湿，水汽蒸腾形成的白雾弥漫八方，其中更有瘴气、阴气、秽气转化而成的毒气。修行之人若不明就里地吸入毒气，往往会陷入幻境，进而发狂而死。此外，这里还存在大量天生的邪祟邪物，能让生灵在不知不觉间于睡梦中逝去。长此以往，这片水泽之地便被称为大梦泽。
　　赤明天融入人界，恰好与南荒相接，于是便有大批邪道生灵进入大梦泽扎根生活。历经几百年，邪道生灵已然适应了大梦泽残酷的自然环境，在此繁衍生息，族群不断壮大。天地巨变，生存环境恶劣，处处充满危险，低阶邪道生灵们都深切感受到了巨大的生存压力。在这种情况下，邪道众生在信仰上反而愈发虔诚。
　　几十年前，万寿道祖下令拆除五霄神王神像，禁止所有邪道生灵祭祀供奉五霄神王。然而，这个命令并未得到严格执行，只有几座与人类交往密切的大城封禁了神庙。其他地方，对于五霄神王的祭祀并未受到影响。直到两年前，万寿道祖对所有天阶下达严令，必须彻底清除五霄神王神像。众多邪道天阶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无人敢违抗万寿道祖的严令。
　　五霄神王或许存在，或许不存在。无论如何，五霄神王都遥不可及。而万寿道祖却是九阶强者，掌控着他们的生死。从两年前开始，南荒上下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灭神运动。底层邪道生灵很难理解这种举动，对此都非常抗拒。各地因此闹出了许多事情，甚至出现了不少伤亡。随着邪道高层修者的强力推动，底层大量信徒的抵抗终究抵不过压力，大量五霄神王神庙被推翻铲平。也有一些死硬分子不肯低头，又斗不过天阶强者，只能远远躲开。这些死硬分子不知怎么都跑到了大梦泽。
　　大梦泽有一位七阶强者金不缺管理，他默许了大梦泽的反抗，也使得大梦泽聚集了大量虔诚信徒。随着大梦泽聚集的死忠信徒越来越多，还经常举行大规模祭祀五霄神王的活动，这也引来了邪道众多天阶强者的关注。
　　水无心作为八阶天尊，是金不缺的顶头上司。她原本不想管这些事情。她对五霄神王并无敬意，也不觉得清除五霄神王信仰有什么意义。底层生存艰难，需要心灵慰藉，拜拜神不是挺好。但她收到了另一位八阶强者木天丰的警告，让她必须尽快处理好此事。不然的话，等到道祖出关，她都要承担巨大责任…… 更可怕的是，也许会引来破军神君！
　　水无心并不怎么怕万寿道君，这位道祖怎么也不至于太为难她。但是，破军神君就不好说了。神正武、道无极、黄泉这三位九阶都被高贤斩杀，甚至鬼道一族都被高贤诛灭。如此狠毒酷烈的手段，杀得六道众生心惊胆颤。对于破军神君高贤，众人都是无比畏惧，甚至一听到这位的名号，都会从心里发冷。为了避免这种可怕的情况，水无心只能亲自来找金不缺。她堂堂八阶强者，自然不会亲自动手。只要把道理和金不缺说明白，这位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大梦泽的云梦城上方，一身青色长袍的水无心静静站在云天之上，俯瞰着脚下的云梦城。这座城池建立在湖泽之上，建筑多以竹楼为主，城市中还有众多水道，出行大多要通过舟船。说是大城，整座城市也不过百万修行者。围绕着云梦城周围有着千百座小城，从天上看下去，大城为中心，遍布密如蛛网的水道，小城遍布蛛网各处，组成了一个复杂又庞大的聚居中心。城池上方都汇聚着淡淡白色雾气，通过法阵转化的雾气，既能阻挡外来邪气毒气，又能封闭外来者的六感。
　　有一座水泽上的岛屿，明显聚集了大量修行者，也不知在举行什么仪式，被云气遮蔽，她也看不清楚其中细节。水无心隐隐感觉有些不妥，就算天地灵气衰减，她也不至于被一座低阶法阵遮蔽目光。她看不到却能猜到，必然是在祭祀五霄神王。也只有这种祭神仪式，才能聚集如此多的修行者。
　　“这里面难道有什么说法？” 水无心不禁生出了一些想法。都说天界也会崩溃，九天之上的神魔都会降临人界。作为八阶强者，水无心也无从判断这个说法的真伪。她对此也是半信半疑。破军神君突然强硬地要伐山破庙，摧毁所有被信奉的神祇。可以说除他之外，所有被信奉的神祇都变成了邪神。这个举措就让很多高阶修行者浮想联翩。毕竟以前高贤并不干涉各族信仰，就是九洲之内各大宗门也各有信奉的神明。此举，对于九洲的大宗门都是一次巨大冲击。就她所知，九洲的反对声音其实非常大。只是破军神君威名太盛，足以压得住所有杂音。如此几十年下来，底层修行者都已经适应了新的变化。水无心觉得高贤此举必有用意，很可能就是专门针对九天之上的神魔！
　　一道金光从云梦城中心冲天而起，转眼间就到了水无心面前。金光收敛，化作一个金衣中年男子。男子肤色呈金铜色，一双眸子都呈现出金色，身体显得强硬如铁，正是七阶修行者金不缺。
　　“属下参见天尊。” 金不缺拱手施礼，他的态度显得有些冷硬，哪怕是主动施礼问好，都表露出一种倨傲强硬的姿态。水无心对此倒不在意，修炼金霄神王经的修行者都是身体坚如金刚，情绪也和身体一同被异化，说话做事都是一副冷冰冰强硬的样子。
　　她说道：“你可知道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金不缺微微点头：“属下明白，天尊此来是为了信奉五霄神王的事情。”
　　“道祖严令，必须拆除所有五霄神王神像，不得用任何形式祭祀。” 水无心淡然说道：“我却看到下方公然聚集数十万修行者，正在举行大规模祭祀仪式。你这是公开和道祖作对啊！”
　　“天尊，这其中的利害我很明白。但我偏偏这么做了，自然有我的道理。” 金不缺并无任何畏惧，他沉声说道：“天尊可想听听我的道理？”
　　“哦，且说来听听。” 水无心生出几分好奇，以前金不缺虽然冷硬，却绝不敢在她面前如此强硬。
　　“天尊，自古以来咱们一族都受到五霄神王庇护。正因为有了神王庇护，才有了我们的祭祀。这里面因果关系非常清楚。” 金不缺说道：“如今道祖下令禁止祭祀五霄神王，简直毫无道理。”
　　水无心微微皱眉，金不缺居然敢指责道祖，这是不要命了？不论什么原因，都不能对道祖有任何不敬，这是铁律。违反者绝没有好下场。金无缺哪怕没有骂道祖，只是这副说话语气就是大大不敬！
　　金不缺对此却毫不在意，他继续说道：“道祖被高贤胁迫，不得不颁下严令。我们要明白道祖的难处，却也没必要太过听话。” 他说着抬头看了眼九天之上，“五霄神王很快就要降临人界。我们拆除神像，禁绝祭祀，这些行为必然会触怒五霄神王。”
　　“身在大劫之中，却抛弃了庇护我们的五霄神王，我们只能是死路一条！” 最后一句话，金不缺说得铿锵有力，异常坚定。
　　水无心也抬头看了眼九天之上，天上蓝茫茫一片，无垠无边，只有一轮烈阳在九天之外释放无尽神辉。从小到大她见过无数次日月星辰，可她修为达到八阶层次，依然无法触及到日月星辰。对她而言，天上神魔也和日月星辰无异。似乎看得到，也能感觉得到，却怎么也无法接触到。
　　水无心幽幽说道：“你说的如此肯定，却不知五霄神王在何处？”
　　金不缺直直看着水无心：“道友想见神王却也不难！”
　　“嗯？” 水无心顿时生出警觉，小小金不缺居然敢称呼她为道友，真是大逆不道！另一方面，她也意识到了金不缺气息上的微妙变化。这个七阶修行者金色眸子里，不止有冷硬强势，更有种高高在上的傲然。金不缺周身气息也都随之改变。对方明明就站在她面前，她却难以锁定对方的准确位置。就好像眼前的金不缺是一道幻影！但是，金不缺的气势又是如此坚凝凌厉。一时之间，天上的太阳似乎都变成了那种冰冷的金铁之色，天地都失去了原本颜色，脚下大泽河川、蒸腾云气都凝固成一团冷硬金铁雕像……
　　水无心谨慎地收敛神识守护自己的神魂，她脑后出现一面圆满水镜，正是她凝炼几十万年的太上元光。水镜却无法映照出金不缺的样子，只能映照出黄茫茫一片的冷硬天地！但她的眸子却能清晰看到金无缺。修行者的目光再敏锐，也远不及太上元光的圆满高妙。眼睛能看到，太上元光却映射不出来，水无心从没有遇到过如此诡异的事情。她神色也凝重起来：“你到底是谁？”
　　金不缺平静无波地说道：“我是金不缺，也是金霄神王分身。”
　　水无心不说话了，她已经默默运转神器秘法，时刻准备远遁脱离。不管对方是不是金霄神王分身，她看不透对方虚实就没必要动手。再大的麻烦，自然有道祖在前面顶着。
　　看到水无心想跑，金不缺冷然说道：“既见神王，为何不拜！” 他声音沉稳平静，几乎没有情绪波动，却有着无可违抗的强势霸道。
　　水无心修道有成以来，从没有跪拜过其他修行者。哪怕是面对万寿道祖，也不会跪拜。此刻面对金不缺，她却忍不住想要屈膝跪拜。只是数十万年淬炼的强大神魂，让她勉强抵御住了对方的威压。神魂层面的对抗甚至没有引发任何法力波动，却让水无心承受了巨大压力，她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眼神也在变幻不定。修行者的神魂再强大，终究有其极限。金不缺的神魂却似乎强大到没有极限，他的身影在水无心眼中越来越高大。那金铁般冷硬的身躯，甚至投射到了水无心识海深处。与此相比，水无心觉得自己的神魂在不断缩小，她在金不缺面前就如同蝼蚁一般…… 这让她不由心生绝望……
　　万寿宫内，高贤正在识海观看风月宝鉴。在风月宝鉴背面，大罗混元阳神赫然已经达到至道境界。数年双修，高贤在万寿那获得了巨大收获。这位道祖修炼的是青霄神王经，在木行法门上精研百万年，以不行为根本又兼修其他四行变化。若论五行变化，当属九阶第一。万寿在法术威能上比不上混元天轮，但是，对于九阶之内五行生克变化的理解却达到极致，其精微高妙让高贤都为之惊叹。
　　邪道供奉的金霄、青霄、黄霄、黑霄、赤霄五位神王，其实就是对应五行之力。高贤觉得这是修行者对于五行力量一种很朴素原始的崇拜，有没有五霄神王还很难说。邪道众生也天生更契合五行法力，在五行法门有着极深的积累。通过和万寿双修，高贤也是获益匪浅，所以，他的混元神轮都跟着升到了神阶高阶，距离至道也只差一步。
　　太极剑经是他的根本，混元神轮也是他的重要根基。提升到神阶高阶层次，是一次巨大提升。若能把混元神轮也升到至道境界，阴阳、五行就能平衡圆满，必然能让他更上一层。
　　“可惜，就差那么一点……” 高贤转而又觉得自己有些太贪心了，大罗混元阳神达到至道境界，已经让他生命层次获得本质提升。如能再次渡过天劫吸纳鸿蒙紫气，他这次必然能突破三十六万年寿命极限。大罗混元阳神提升境界，只要他释放气息必然能引发天劫，这一点倒是不难。就怕有什么东西趁机捣乱……
　　高贤倒不在意几个九阶，不提双修交情，以他现在的修为，就是三个九阶联手过来捣乱，也是有来无回。他就怕引来潜伏在人界的神祇分身…… 混沌妖主是第一个显露行迹的妖神，但他明显只是一个开始！随着虚空屏障不断破碎，进入人界的神魔必然越来越多…… 未雨绸缪，他必须想好怎么应对潜伏在暗处的神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