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隨著時間壹分壹秒地過去，張寧壹直杳無消息，大家心裏都有些絕望地意識到，這件蹊蹺之事，恐怕是只有報案壹途，讓警方去偵破了。
可是，真正是峰回路轉，在張寧失蹤二十八小時之後，他居然悄悄地，打電話回來了！
大概也知道父母會非常非常擔心，張寧壹開口就先出壹張安民告示：“媽媽，是我。我沒事。”
張媽媽激動極了：“張寧妳在哪兒？”
不知為什麽，張寧象是猶豫了壹下才說出答案：“……成都。”
張媽媽壹時也來不及追問他怎麽會從重慶機場跑到了四川省會，只揀那最要緊的問：“妳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現在自由嗎？安全嗎？什麽時候能回來？……”
“媽，”張寧尷尬地打斷她，結巴地道：“沒有。我什麽事都沒有……”
“……什麽事都沒有？”。
“……嗯。”這壹聲嗯，無疑是心虛的。
於是起初聽到兒子聲音時的那種恍忽、不真實和悲喜交加，以及這壹兩天以來所有的擔憂害怕傷心絕望，突然間都因壹聲嗯所包含的隱藏含義而驟然化成了滔天怒火。壹向好性兒的張媽媽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大光其火了。“妳搞什麽鬼！存心想讓我們急死嗎？！馬上給我滾回來！”
估計張寧自十二歲過後就沒被自家老媽這樣子吼過，縮了縮脖子才支吾道：“我，我暫時還不想回來。對了，妳們知道我平安就行了，我打電話回來這件事，千萬別讓萌萌那邊知道。他們要是問起，就說還沒我消息。”
他不說這句話還好，壹說，是個人都會疑心了。
張媽媽簡直不敢相信這場失蹤居然是兒子自導自演的壹出鬧劇，是專門做出來給肖萌萌看的。這無疑是對她說的‘張寧不是那種人’壹記響亮的耳光，她氣暈了，怒極反笑：“張寧！我看妳是想翻絲了吧！”
翻絲，這個詞是典型的重慶方言，其意思，大致可與北方的‘出妖娥子’相比較。
知子莫若母。張寧人才學識俱是壹流，倒追他的女孩子不少（不然肖萌萌怎麽把他看得這麽緊呢），雖然之前他在感情方面從來不曾亂來，但男人向來是抵擋不住誘惑的。張媽媽直覺性地認為他肯定是新認識了什麽女人，想和肖萌萌分手又怕對方糾纏不清（以肖萌萌的個性，這很有可能）才想出了這麽個餿主意。這推論實在是讓她太生氣，她為自己的兒子沒有成長為壹個有擔當的男人而覺得傷心。
“不是的媽。”張寧有點著急，壹急就說了實話。“我是——不想回億星上班！”
張媽媽怔了壹下，隨即就氣懵了。
“就為了這麽個破事兒？妳鬧出這麽大的動靜？！”
張寧自知理虧，默不作聲。
“張寧啊張寧，妳自己說妳對不對起那些擔心妳的人？肖萌萌再說不好，對妳總沒話說吧？人家壹個女孩子到處打電話去問妳的行蹤，還有妳們公司的同事，也打電話來關心……”
張寧象是突然抽了個噎，十分緊張地道：“哪個同事？”
“妳們老板！蘇杭！”
張媽媽的惱火是可以理解的。
現在找個工作不容易，研究生都是論斤賣，相形之下張寧就算是名牌大學出來的又怎樣？若不是有肖萌萌的關系，他可能壹畢業就進到大公司工作嗎？而且還是個不大不小的官兒。說起來人家老板也的確是把他當未來表妹夫在看，事事都以自己人的待遇來對待，訂合同買三金，就拿這次烏龍的失蹤事件來說，蘇杭甚至還特別叮嚀‘如果有張寧的消息壹定馬上通知他’，這麽好的公司，這麽好的老板，張寧還不知足到底是想怎樣！
張媽媽氣極了，簡直想啪壹下直接掛掉他的電話，幸好張寧及時地開了口。
不知恁的他聲音有點惶然，象被獵人追趕得走投無路的小獸似的，“媽，我就是在躲蘇杭！”
半小時之後，這壹場長途電話終於結束。顯然，母子倆已進行過壹次良好的溝通，也就某件事達成了某種壹致對外的秘密協議。張寧掛了機，第壹時間取下手機電池，然後，才翻身躺平。
夜已深，但他仍然了無睡意。
從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今晚有很好的月亮。明月萬裏照客愁，他枕著頭，在如水般的月光中惆悵地反思。自己本來只是壹個最平凡不過的大學生，就業、戀愛、結婚、生子，壹切本該照著這步驟有條不紊地進行才對，但，他到底是怎麽落到現在這個要被逼流落異鄉地步的呢？
早在很久以前，張家的親友們就已經會在聚會時笑談著提起，張家的那個兒子張寧啊，是個很受女生歡迎的小帥哥。
是的，這話毫無誇張之處。從張寧小學三年級起，每天早上和中午就有女同學來叫他壹起去上學。上了初中，每隔幾天總會在書包或課桌抽屜裏發現壹兩封情書。直至到了高中，更不得了，被學校裏的大姐頭堵著要求跟他耍朋友，為此引得大姐頭當時的男友醋海翻波，放學時結結實實賞了張寧壹巴掌，當場打得他耳膜破裂。
妳看，這男孩子生得好，父母並不比有個漂亮的女兒要省心。張氏夫婦在這方面算是比較開明的，深知早戀這種事，越是不準孩子越是好奇，所以他們並沒有隨時吼著罵著，只是偶有機會便敲打敲打，提醒說‘學業為重，暫時不要把心思花在其他方面’。張寧呢，也沒讓他們失望。他本來就是個比較乖比較聽話的孩子，當然，也有調皮的壹面，比如會對父母不以為然地吐槽說‘就算要早戀，也要找個寫情書不會有錯別字的女生’。
對青春期的孩子而言，早戀的吸引是巨大的。所以最後張寧還是偷偷摸摸地談了壹次戀愛。對方寫情書有沒有錯別字我們不知道，但他的保密工作無疑做得非常好，以至於都結束了父母師長都還沒聽到什麽風聲。
那麽他的初戀是為什麽結束的呢？其實就象大多數無疾而終的校園戀情壹樣：高考，勞燕分飛。
張寧考進了北京的壹所名牌大學。大學和高中，那氣氛都完全是兩樣，且不說校風自由，學生散漫，單說那家長鞭長莫及卻每個月按時寄來生活費，就夠學生們樂呵得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對，大學還是戀愛的天堂。不信妳隨便逮個大學生問問去，這年頭，只要不是家裏很窮很窮窮到要拿貧困生補助金的，有幾個沒談過戀愛？
張寧也不能例外。
他那模樣、氣質、談吐、風度，實在是太容易引發女性的好感。報到沒幾天，基本上學校裏就沒人不知道這壹屆新生裏有個叫張寧的大帥哥的。
新時代了，婦女的地位早就提高了，所以女追男壹點也不稀奇。在眾多愛慕張寧的女生中，肖萌萌不算是最漂亮的，但絕對最有頭腦和最勇敢的。她先下手為強，第壹時間豁出去大方地向張寧告白，那火辣辣的眼光，確實也還挺對張寧的味兒。當時他還不知道肖萌萌家裏有錢，知道之後呢，就難免有那麽壹點男性的虛榮心作祟——試想壹個大小姐，聰明、能幹，長得也還不錯，當著大家的面倒追他，男性的虛榮心怎能不令他飄飄然？於是他們很快就確定了戀愛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