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五 風起雲湧河東道 第五十八章 北市偶遇
天下梟雄 by 高月
2018-7-2 16:14
太原北市是整個河東乃至黃河以北最大的市場,占地數百畝,有三十幾個行當近八百戶商鋪,上至牲畜騾馬,下至柴米油鹽,從貴重的黃金珠寶,到廉價的針頭線腦,各種商品應有盡有,從業掌櫃夥計有上萬人之多,這裏也是河東十五郡的商品集散之地,河東各郡的小商小販幾乎都是從這裏進貨。
楊元慶帶著李京乘坐馬車進了市場,喧囂熱鬧的氣息頓時撲面而來,此時臨近新年,家家戶戶都忙碌著采辦年貨,北市內人來人往,臨街店鋪前,夥計的叫賣聲此起彼伏,壹輛輛滿載糧油的牛車駛向北市碼頭,北市有壹條漕河直通汾水,流通南北的貨物都是靠汾水來運輸。
楊元慶在北市門口換了壹身裝束,以微服私訪的方式帶著李京進了市場,雖然是微服私訪,但兩百名親衛卻在前後左右保護,在擁擠的人群中,壹般也看不出來。
“掌櫃的,妳這米多少錢壹鬥?”
李京是小地主出身,對米價格外地關註,走到壹家買米的店鋪前,他抓了壹把白米,忍不住問道。
掌櫃笑呵呵走了上來,“這是絳州米,今年剛收的新米,八十錢壹鬥,如果妳要的得多,十石以上,七十五錢也可以。”
“那麥子呢?”李京又指旁邊的小麥問道。
“麥子便宜壹點,六十錢壹鬥,同樣十石以上,便宜五錢。”
李京很驚訝地回頭對楊元慶道:“元慶,妳們這裏的米價不貴啊!”
楊元慶笑了笑,“今年南方豐收,所以糧食價格比較便宜,妳們江陵鬥米多少?”
“江陵是魚米之鄉,鬥米也要百錢,比妳們這裏還貴。”
旁邊掌櫃笑著接口道:“這位客人,江陵用的大業錢,當然要貴壹點,我們是用新錢,壹文新錢可以兌兩文大業錢,如果按大業錢算,我們這裏米家就是鬥米壹百六十錢,要比妳們江陵貴。”
楊元慶從親兵手中接過壹把新錢遞給了李京,壹入手感覺就不壹樣,北隋的新錢更加肉厚澄黃,果然是好錢,而江陵流通的大部分是大業五株錢,明顯地要差得多。
李京點點頭,“這樣說起來還是太原的米更貴壹點,江陵畢竟是魚米之鄉,不過江陵的牲畜很貴,壹頭牛至少比這裏貴兩倍,水牛更貴,各有所長吧!”
兩人又來到了珠寶行,這裏有大大小小二十幾家店鋪,都是賣各種金銀珠寶首飾,壹般人拿著金銀也是來這裏換錢。
楊元慶帶李京來到了壹家太原城有名首飾店,名叫‘百翠笙’,楊元慶的妻女們都在這家店買首飾,店掌櫃常去楊府送首飾,他認出了楊元慶,嚇得他連忙迎出來,躬身施禮,“楚王殿下怎麽親自來了,給小人說壹聲,小人自當上門送貨,不敢耽誤殿下處理公務。”
楊元慶也認識他,便指了指李京笑道:“就不麻煩高掌櫃了,我帶舅父來看看,想給舅母買幾件首飾,可有適合的首飾?”
高掌櫃聽楊元慶說是給舅母買首飾,心中迅速盤算,連連點頭道:“有!有!殿下請跟我來。”
眾人走進裏屋坐下,高掌櫃取出壹只尺許高的象牙寶盒,放在桌上,打開盒子,裏面薄薄地放了八層,每壹層都是壹件首飾,都是放在象牙盤中,李京見這麽寶貴的象牙盒居然只放了八件首飾,他心中有些不安,便低聲問道:“這種首飾多少錢壹件?”
高掌櫃微微笑道:“這盒子裏的首飾最便宜的壹件是二十萬錢,瞧!就是這件。”
高掌櫃將壹對手鐲取出來,笑道:“這是上品祖母綠,是用完整的壹塊祖母綠磨制而成,沒有瑕疵,但光澤度略略遜壹點,所以只要二十萬錢,其實這是因為戰亂,開皇年間,這樣壹對手鐲至少三十萬錢。”
二十萬錢就是兩千吊,而且壹定是新錢,若是大業錢的話,至少要四十萬錢了,嚇得李京壹咋舌,他可買不起,他也不想讓楊元慶花這麽多錢,便輕輕拉了他壹下,“元慶,我們去別家店看看吧!”
楊元慶卻拾起盒子最下面的壹對手鐲,也是祖母綠,但這對手鐲明顯比剛才那對更加晶瑩剔透,高掌櫃壹豎拇指贊道:“殿下好眼力,這是極品祖母綠,是從宮廷裏流出,無論光澤還是品相,都是絕無僅有,這是本店最好的三件首飾之壹,我不說原價多少,如果殿下要,壹百萬錢。”
楊元慶點點頭,“就要它了,找個好盒子裝起來,錢妳去問王妃要,她會付妳黃金。”
李京嚇了壹大跳,這麽昂貴的東西他怎麽敢收,他連連擺手,“元慶,妳舅母最貴的首飾也不過百吊錢,這手鐲我絕對不能要。”
楊元慶卻不理他,讓高掌櫃裝盒子,高掌櫃連忙取出壹只精美的象牙盒,把玉鐲裝了起來,楊元慶將盒子硬塞進李京懷中,對他笑道:“這是我給舅母的心意,將來舅母可以拿給別人炫耀,這是我楚王外甥送的,若是壹對銀釵子,我豈不是很沒面子?舅父就收下,替我轉給舅母。”
李京再三推托不掉,只得收下,他埋怨道:“早知道就不跟妳來了。”
就在這時,外面街上傳來壹聲破鑼嗓子般大喝:“小賊!這次看妳往哪裏跑?”
楊元慶微微壹楞,這聲音好耳熟,很像程咬金的聲音,不過程咬金在雁門郡,怎麽會在太原,他走出鋪子,只見從壹條巷子裏沖出兩人,前面壹個年輕人摔倒在地,後面壹名大漢將他摁住,不是程咬金是誰?
“大哥,饒了我吧!”
“小賊,先還老子錢再饒妳!”程咬金掄起缽大的拳頭便要向他打去。
楊元慶臉壹沈,程咬金好歹是亞將,怎麽像個街頭無賴壹樣打架,他重重哼壹聲,低聲喝道:“程咬金!”
程咬金壹回頭,看見了楊元慶,頓時楞住了,怎麽會是總管大人,地上年輕人趁程咬金壹楞神之機,爬起來就跑,卻被程咬金壹把揪住領子,拎了回來,“小賊想逃,沒門!”
楊元慶見周圍人都圍了上來,便喝令道:“進來說話!”
程咬金眼中怒火難平,捏著年輕人的脖子進了珠寶鋪,跟楊元慶進了內房,他狠狠將年輕男子摔在地上,上前向楊元慶施禮,“卑職參見總管!”
那年輕人聽程咬金稱為總管,他立刻明白眼前人是誰了,嚇得他縮成了壹團,楊元慶看了他壹眼,又問程咬金,“此人是誰,妳怎麽像潑皮壹樣和他在街上打架?”
程咬金瞪了他壹眼,恨恨道:“此人叫向平,是我娘子的堂兄,從小就是我們鄉裏出了名的壞種,他從老家跑來給我娘子報信,說我丈人丈母和兩個舅子在老家因為我的緣故被官府抓進了監獄,秋後要處斬,我娘子急了,給了他五百兩銀子,還有她的首飾,讓他去打點關系救人,結果卻被這賊全部私吞,他根本就沒有回去,就在太原,估計是想過段時間再來騙錢。”
說到這裏,程咬金恨得眼睛噴火,掄起拳頭又要打他,楊元慶看這年輕滿臉驚惶,估計程咬金說得是真,又問程咬金:“那妳是怎麽發現?”
程咬金狠狠在他後腰踢了壹腳,這才道:“我壹直在雁門郡,這件事我並不知道,前些天我娘子找秦瓊娘子玩,看了秦娘子的首飾,無意中發現她的壹件首飾竟然在秦瓊娘子的首飾盒裏,問了才知道,這是秦瓊娘子從珠寶鋪買來的,我娘子又趕去珠寶鋪打聽,才知道這小賊壹直就在太原城,變賣我娘子銀兩首飾,在太原吃喝嫖賭,我娘子寫信給我,我前兩天請假才趕回來,壹直守在這裏,今天終於抓到他。”
楊元慶見這男子長得獐頭鼠腦,壹看便不是善類,便冷冷問他道:“程將軍的丈人真的要被斬首嗎?”
男子跪在地上,拼命打自己的臉,哭求道:“小人該死,沒有這回事,是我堂妹寫封信回老家,二叔拿出來炫耀,我看了地址,便跑來騙堂妹的錢,是我該死,王爺饒我壹命!”
程咬金見他終於承認了,壹把揪住他脖領罵道:“老子的銀子在哪裏?還回來!”
“銀子……全輸了,就剩下壹支首飾。”
男子哆嗦著從懷中摸出壹件金首飾,程咬金壹把奪過首飾,恨得簡直想把他壹拳打死,他自己的錢被娘子管死,沒有錢喝酒,沒有錢逛青樓,這渾蛋壹下子就騙走五百兩銀子,還有價值昂貴的首飾,這要夠自己喝多少錢,逛多少次青樓,居然全部被此人吃喝嫖賭花光,程咬金簡直要氣瘋了。
楊元慶心中惱怒,回頭命親兵道:“將此人拖下去,斬了!”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啊!”
男子跪在地上砰砰磕頭,程咬金恨歸恨,但此人畢竟是娘子大伯的獨子,真殺了恐怕不好向娘子交代,只得向楊元慶求情道:“總管就饒他壹命吧!我要給娘子壹個面子。”
楊元慶有些詫異地看了程咬金壹眼,他發現程咬金好像被他娘子管住了,這倒是好現象,楊元慶點了點頭,“好吧!此人我就交給妳處理,要殺要打隨便妳,但明天壹早妳來晉陽宮見我,我有事情找妳。”
“卑職遵令,卑職先走壹步了。”
程咬金捏住男子的脖子,向門外拖去,“跟老子走!看我怎麽收拾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