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0章 瘟神

　　月酌壹回中京，便馬上趕往王宮。
　　東夷的善後事務辦的很順利。
　　東夷王白澤並不擅長治理地方，在他的治下，東夷民眾幾乎沒有什麽官方擬定的秩序，只有每年索糧征兵的時候，才能見到他們的王派出的人馬。
　　因此，要治理這種地方的百姓，最重要的反而不是扭轉他們對東夷王的忠心，而是要教會他們懂規矩。
　　朝廷派去的官員都是精明強幹之士，再加上烏雅這個門兒清的地頭蛇，所以東夷很快平定下來，並且按照陳玄丘的意思，設置了流官，成為朝廷直轄的壹塊飛地。
　　這邊事務壹了，月酌等人歸心似箭，便往大雍趕來。
　　本來烏雅要是留在東夷，立即就是東夷牧守官的副職，壹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但是烏雅大人的誌向又豈只於此，所以，他安頓了成群的妻妾拖家帶口地隨後趕來，自己跟著月酌，屁顛屁顛地先到了中京。
　　月酌要去見雍天子，魚不惑卻不想去。他翻了翻記事本兒，決定去找他的“飯碗”。
　　縣官不如現管，大王不如飯碗。
　　烏雅則是糾結了壹陣子，是先見大王呢，還是先見陳少保呢？
　　思來想去，他決定先見陳少保。
　　他已經打聽過了，雍天子面前有三大寵宦，以陳玄丘為首，費仲、尤渾次之。
　　他是壹個東夷降臣，就算先見了雍天子，給雍天子留下壹個比較好的印象，也不可能馬上成為大王的寵臣。
　　但是這種隔著竈臺上炕的行為，卻是會讓陳玄丘以及其他寵臣對他產生不好的看法。
　　從此後，有這幾個人給他上眼藥兒，那就再無出頭之日了。
　　我既然以陳少保的門下自詡，那麽到了中京，第壹件事，就應該是去見我的恩主。
　　忠義之輩，才能受人器重啊。
　　於是，烏雅大人跟著魚不惑，魚不惑捧著記事簿，二人便壹路尋到了陳玄丘府。
　　陳府管事認得魚不惑，畢竟這麽容易健忘的人，實在不太容易叫人忘記。
　　見他還帶著壹位氣質高雅、博帶高冠、形貌奇古的清矍老人，也不曉得是什麽人物，反正自家少保結識的江湖奇人數不勝數，不可怠慢了就是了。
　　於是，管事把二人請進府來，畢恭畢敬地道：“少保吩咐過，他去三妙境的蚌屋打坐去了。二位看……”
　　魚不惑翻了翻記事簿子，興沖沖地道：“我知道，我帶老烏去。”
　　說完，魚不惑翻端著粉色的記事簿子，跟捧著手機導航似的，興沖沖地往後院兒走。烏雅馬上甩開大袖，壹雙高齒木屐嗒嗒嗒地跟在了後面。
　　那管事想到少保並未吩咐不可打擾，而這魚不惑又是少保以兄弟相稱的人，便也沒有阻攔。而是恭恭敬敬地跟在了後面。
　　廚下，壹番折騰之後，羲茗、月茗、娜紮、妲己，各自炮制出了自己的菜肴。
　　幾個人互相比對了壹番，羲茗是做了壹道魚湯，還別說，乳白色的魚湯，賣相著實不錯。
　　月茗則是燉了壹條魚，可能那曾經是壹條魚吧，壹鍋稀碎，要不是還有個魚頭魚尾在那裏，幾乎看不出那曾經是壹條魚。
　　娜紮做的是蒸熊掌，她是學過幾道菜了，但是沒做過熊掌，這是她第壹次做。但是有了烹飪的底子，怎麽也不至於做的太差，瞧來也似模似樣。
　　妲己則是用壹塊熊臂做了塊炙肉，黑漆漆的壹團，如果不是她自己說那是壹塊炙肉，大家就會以為那是壹塊熏黑了的石頭了。
　　幾個人互引看看，都有些心裏沒底了。
　　妲己想了想，道：“要不咱們互相換著嘗嘗。”
　　娜紮信心滿滿地道：“好，咱們逐壹嘗嘗吧，看看誰的手藝更好。”
　　羲茗趕緊舀出壹碗湯，開心地道：“先嘗我的。”
　　幾女逐壹接過湯碗，壹人呷了壹口。
　　“淡了！”娜紮皺了皺眉。
　　“腥了！”月茗有些遺憾。
　　妲己嘗了嘗，疑惑地道：“妳不是說以前總是自己做夜宵嗎？”
　　月茗道：“是啊，我經常自己蒸雞蛋糕吃。”
　　大家默然片刻，把目光投向了月茗燉的那條魚。
　　娜紮拿筷子在那堆碎肉裏挑了挑，納罕地道：“這真是壹條魚嗎？”
　　她用筷子挑起壹截花花綠綠、彎彎曲曲的東西，問道：“這是什麽？”
　　月茗努力想了想，道：“應該是魚腸。”
　　羲茗大吃壹驚：“妳沒有去掉魚的內臟麽？”
　　月茗壹聽比她還吃驚：“還要去掉魚的內臟麽？”
　　妲己：“……試試娜紮的蒸熊掌吧。”
　　娜紮扔下筷子，開心起來：“哈哈，承讓承讓，我取了個巧，哈哈，我這蒸熊掌是最簡單的，火候老壹些欠壹些其實問題也不大，它的味道應該沒什麽問題的，妳們嘗嘗。”
　　月茗和羲茗壹人嘗了壹口，妲己伸出筷子看了看，機靈地沒有下手。
　　月茗和羲茗同時蹙起眉，扁起嘴，異口同聲地道：“好多毛啊。”
　　娜紮想了想道：“這道菜應該是扒了皮吃吧。”
　　妲己失笑道：“扒了皮還剩什麽了？要是事先用火燎壹燎就好了。”
　　妲己烤肉的時候就已眼觀六路，看到娜紮少了壹道重要工序，她沒說，為的就是這壹刻，技蓋群雌。
　　妲己舉起了那塊黑咕隆咚怪模怪樣的東西，笑道：“來，嘗嘗我做的炙肉吧，這是最簡單的料理，絕對沒問題。”
　　其他三女看著那黑漆漆的壹塊肉，同時大搖其頭。
　　妲己笑道：“妳們不要只看表象，這外邊是糊了，可這麽大壹塊呢，削去表層吃裏邊就沒問題了嘛。”
　　妲己把那塊炙肉放在案板上，拿過刀來刷地壹刀，削去壹大塊焦糊的烤肉，露出裏邊嫩紅的血肉來，冒著蒸騰的熱氣，血水也隨之滲了出來。
　　妲己大吃壹驚：“外邊都糊了，裏邊怎麽還沒熟呢？”
　　幾女面面相覷，羲茗愁眉苦臉地道：“要不，我再做壹道蒸雞蛋糕？”
　　妲己緩緩地道：“據我所知，這坊西頭，就有壹家大酒樓，菜肴的味道著實不錯。”
　　娜紮立即冒出了賊賊的眼光：“去買壹道菜？”
　　羲茗馬上道：“要去大家壹起去，誰也不能說破，誰說誰是小狗。”
　　月茗道：“走！”
　　四個女孩兒立即爭先恐後地跑出了夥房，娜紮腰裏還紮著圍裙，羲茗還挽著袖子露著壹雙小臂。
　　四人不敢叫人發現，沒敢走門，直接斜刺裏沖過去，越墻而出了。
　　因此壹來，四人便與魚不惑和烏雅錯過了。
　　魚不惑帶著烏雅到了後宅的三妙境，那泉水之上壹只巨大的蚌，壹眼就能看見。
　　二人便打開蚌殼，鉆了進去。管事趕到，卻不敢進去，只在湖邊侍立。
　　陳玄丘浸在水中，這裏的泉水受天菁水蓮靈氣滋養，變得靈氣充裕，浸身其中，四肢百脈有絲絲靈氣滲入，不但疲憊壹掃而空，而且神完氣足，舒適無比，令人不禁昏昏欲睡。
　　陳玄丘把衣袍等物用障眼法兒變成壹個花骨朵兒，放在壹片大荷葉上，頭枕著池畔壹塊巨石，任那絲絲靈力，自由地暢遊於周身百脈之中。
　　忽然，陳玄丘聽到壹聲熟悉的呼喊：“飯碗……不是，陳玄丘，妳在哪裏啊？”
　　這是魚不惑的聲音？
　　他回來了？
　　陳玄丘興奮起來，只穿著壹條犢鼻褲，就從池中躍了起來。
　　“不惑！烏雅？”
　　陳玄丘站在池邊，壹看來的只有魚不惑和烏雅，就哈哈大笑著迎了上去。
　　魚不惑喜滋滋地道：“我回來了。”
　　烏雅長揖道：“烏雅見過少保。”
　　陳玄丘伸手去扶，笑道：“自己人，不必如此客氣。”
　　陳玄丘說著，手指便沾到了烏雅的衣袖。
　　壹旁魚不惑驚道：“咦，妳綠了？”
　　陳玄丘很敏感，馬上驚問道：“誰把我綠了？雀辭做什麽了？”
　　魚不惑指著陳玄丘道：“妳自己綠了啊！妳的臉綠了，啊！脖子也綠了。”
　　陳玄丘下意識地想摸臉，這壹擡手，才發現自己雙手也是綠的，慘綠。
　　烏雅嗖地壹下，彈出去壹丈多遠，捂著口鼻驚呼道：“瘟疫，陳少保，妳染了瘟疫啊。”
　　陳玄丘心生疑惑，想要問他什麽瘟疫，卻發現就只這片刻功夫，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除了眼珠還能動彈，他連小手指都動不了了。
　　陳玄丘身子僵硬，直挺挺地就向前倒去。
　　魚不惑壹見，立時伸手來接。
　　烏雅尖叫：“不要碰他，會染上瘟疫的。”
　　魚不惑壹把抱住了陳玄丘，陳玄丘整個身體就像木頭做的，硬邦邦的，連壹點彎兒都不打。
　　烏雅驚咦了壹聲，魚不惑抱住了陳玄丘，卻毫無異樣。仿佛那綠疫之毒，只對陳玄丘壹人奏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