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壹章 丹老

　　月黑風高，城中已經宵禁，街道上，可見有披堅執銳的軍士，來去巡邏，空氣中，充斥著壹股肅殺的氛圍。
　　如今這個世道，天下紛亂，白骨盈野，天南城雖然只是壹個小城，且所處之地，遠離戰場中心，朝廷和乾元道盟的戰爭，壹時間是不會波及這裏，但早在壹年以前，城中的貴人們，就已經是風聲鶴唳了，整座城池，都進入了戒嚴的狀態，壹日五查，從早到晚。
　　進城的人，和出城的人，更是要經過重重盤查。
　　各地的茶館酒館，更是嚴禁議論國事，街頭巷尾亦是如此。
　　哪怕是在大白日裏，街上的人，相互之間，都已經不敢大聲說話，唯恐，被第三對耳朵聽去。
　　這個時候，整座天南城，都只有壹種聲音，那就是訴說乾元道盟的殘暴可怕，燒殺搶掠，殺人屠城，將乾元道盟，描繪的無比的可怕。
　　相較於看得到的刀劍，城中的貴人，更害怕那無形的刀劍，看得到的刀劍，還可以躲，而無形的刀劍，殺人誅心，若是讓乾元道盟的真實情況，呈現在所有人面前，人心思變，是定然的。
　　到時候，保不準，他們的腦袋，就被身邊的人摘去了。
　　是以，潑臟水，外加控制言論，是壹種必然的做法。
　　畢竟，這個時代，雖有道術，重要的消息，靠著道術的力量壹日之間，就能轟傳天下，但這東西，不是平民百姓可以接觸到的。
　　信息不蔽塞的只有上層的人，低沈的平民百姓，信息依然敝塞，不要說不知道遠在多少萬裏之外的乾元道盟了，就連百裏之外，究竟有些什麽，都說不清楚。
　　這種情況下，自然是官府說什麽，那就是什麽。
　　乾元道盟的勢力範圍內，各種變革熱火朝天，各種制度，日新月異，而另壹邊的世界，卻依然是用遮住天下人眼睛的方法，來維持穩定。
　　而這種方法，雖然簡單，但也的確有用。
　　百姓這種東西，最是能夠忍耐，也最是具有適宜性，除了最開始有壹些不適，但天長日久下來，卻是都已經習慣這種氛圍了。
　　也只是偶爾有人，感慨那麽幾句，這壹次的賊人真是兇狠，都這麽久了，朝廷竟然還沒有將之剿滅。
　　之後又是慶幸，慶幸自己身在天南，遠離紛爭，或許生活不是特別如意，但至少還活著，有那麽壹口飯吃。
　　至於真相到底如何，並非是所有人，都有追溯真相的能力和想法，人雲亦雲，才是常態。
　　“丹老，以往我不見天日，壹出生便生活在壹個黑暗逼仄的囚籠裏，不過都為的人都是這麽過的，所有人都絕對從來如此，就對的，我以前也是如眾人所想的壹般，但現在想來，卻是只覺以往的人生，就如被圈養的豬狗，衣食雖然無憂，但在精神上，卻是不得半點的自由。”
　　壹處小院，夜涼如水，不見月光，院子中，壹個看起來約莫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正在自言自語。
　　“乾元道盟的眾生平等的理念，很有意思，以往朝廷治下的佛道，誰言眾生平等，但卻是說要把自己放在眾生的下面，做路做橋，歷經千百世苦難，以此積累功德，涅化佛陀。”
　　“但這壹套，那些和尚高僧，那些達官貴人，自己都不相信，以往還渾然不覺，如今卻是越想越覺得可笑。”
　　“而乾元道盟的眾生平等，卻是把自己放在眾生的上面，俯視眾生，蕓蕓眾生，皆不如我高，以此而眾生平等，卻是可見其真。”
　　“首先是個人了，之後才能成佛作祖，以往的偽佛之道，卻是從壹開始就不想讓人做人，只是想要壹群溫順的牛馬，是以以此粉飾。”壹個聲音，在年輕人心中響起，他四周無人，但卻有聲音就這樣出現在他心中，“妳能想到這壹點，證明妳終於堪堪踏上修行的大門了。”
　　“修行之道，只修神通，不煉心性，修到後面，欲勝於人，練自己都修沒了，那修行是為哪般？！”
　　“不過，那逆世天妖，也正是厲害，別的不提，單是這壹句，眾生平等，唯我獨尊，就已經道盡修行的真諦了。”
　　“這雖然只有八個字，但卻點明了修行中最關鍵的壹點，那就是‘我’的位置究竟在哪裏！”
　　“上古時代的修行人，都是講究心勝於物，以強大的心靈，去駕馭無匹的道術，而這個時代的人，卻是很多都忘記了這壹點，追求速成，許多傳承，都是以功法來塑造自己，而不是以自己來塑造功法，舍本逐末，走到最後，都是把自己修沒了，最後能從道術裏跳脫出來，回復自己真性情的，沒有幾個。”
　　那個聲音裏，帶著感慨。
　　“我的位置？！”年輕人喃喃。
　　這個年輕人，名叫姜善，是姜家壹個偏房的私生子。
　　姜家勉強也算是大族，他出生這樣壹個家庭，雖然是私生子，但到底是家族血脈，吃穿用度自然少不了他，也不可能出現惡怒欺主的情況。
　　尊卑有序，主子哪怕再不受待見，那也是主子，奴才，再受寵，也是奴才，若有人敢逾越，那就不是與某個人交惡了，而是得罪了壹整個階層。
　　奴大欺主，這種事情，無論是哪個時代，都是極其被人忌諱的，要是被發現，當場打死，也無人能說壹個冤字！
　　是以，姜善也讀過壹點書，只是越讀他越茫然，再加之，他本身也不是什麽讀書的料子，也沒能考上功名，如果不出意外，就該是去日後被家族安排到某個地方，幫助家族管理壹點產業。
　　不過，壹切沒有如果，就在姜善十五歲的時候，他撿到了壹枚黑色的珠子，那顆珠子，就是他口中的丹老。
　　原來，這丹老不是別的，而是先秦時代的修道之人，為了求長生，煉制出來的壹顆金丹，可惜，金丹雖然成就，且難以被歲月腐蝕，但那個煉制金丹的修道者，將自己的精神，投註到金丹上面之後，還是消亡了。
　　之後，便有了丹老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