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心

　　就在榮陶陶躍下的那壹刻，他左手壹擡，懸崖邊緣，壹只雪手破雪而出，迅速伸展，向兩人的方向抓來。
　　半空中，榮陶陶壹把撈住了雪手，壹手拽著高淩薇的手掌，兩人不斷下墜，最終穩穩落地，雪鬼手也破碎開來。
　　“嘶……”
　　“吼！！！”霎時間，峽谷之底再次傳來了壹陣陣的咆哮聲音。
　　榮陶陶與高淩薇當即蹲下身，雙手在雪地裏連連拍打。
　　壹根又壹根冰之柱，從那密集的雪屍潮中竄了出來，接二連三，頂飛了壹頭又壹頭雪屍。
　　隨著屍潮與兩人不斷接近，高淩薇和榮陶陶當機立斷，迅速向後奔跑開來。
　　在速度層面兩人是占優的。
　　因為雪屍並沒有雪踏魂技，它們只能趟著雪前行，那足以沒過小腿的厚厚積雪，給這群雪屍帶來了壹些麻煩。
　　榮陶陶和高淩薇兩人卻是踩在雪面之上，甚至連半個腳印都沒有。
　　壹時間，兩人壹邊沖散著陣型，壹邊向後退去。
　　“雪陷！”榮陶陶突然開口喊道。
　　“好！”高淩薇在施展冰之柱的同時，也在腳下設置了陷阱。
　　他們的目的，就是沖散屍潮大陣，而雪陷魂技，足以困住壹些雪屍，讓它們與大部隊脫離開來。
　　懸崖之上，李烈和夏方然不得不隨著學員後退的步伐，步步跟進。
　　讓李烈和夏方然沒有想到的是，榮陶陶與高淩薇竟然如此有耐心，兩人邊打邊退，在這厚厚的積雪峽谷之中，足足退出了500米開外！
　　壹次又壹次的失敗，並沒有讓兩人心情急躁、急於證明自己，反而讓兩人愈發的謹慎了。
　　足足後退了五百余米，高淩薇猛地站起身來，看著前方那被冰之柱沖散、被雪陷禁錮落後的雪屍群，她的眼神無比淩厲，沈聲道：“殺？”
　　“跳！高跳！”
　　榮陶陶話音剛落，身影已然竄了出去！
　　“呯！”
　　面對著前方的十數頭雪屍，榮陶陶壹腳踏下，踏星裂！
　　“嘶……”
　　“呃……”壹陣陣的哀嚎聲響起，數頭雪屍被掀翻開來。
　　“滾！”榮陶陶的耳邊，傳來了高淩薇那冰冷的聲音。
　　高跳落地的她，壹桿長戟從榮陶陶肩膀上刺出，壹戟刺進了前方堆疊的雪屍，甚至貫穿著兩頭雪屍的頭顱，惡狠狠的向身側壹甩！
　　“噗”的壹聲怪異聲響，兩頭雪屍砸著壹頭雪屍，在厚厚的積雪中滾作壹團。
　　接下來發生的壹幕，讓懸崖之上的李烈忍不住心潮澎湃：“好！唔……”
　　身側，夏方然壹手捂住了李烈的嘴：“別叫！別誇！”
　　李烈：“……”
　　卻是見那峽谷之中，雙人雙戟，壹路勢如破竹，面對著稀疏的雪屍陣營，兩人前行的腳步從未停下。
　　榮陶陶連順帶抹、以四兩撥千斤之勢，蕩開身前的雪屍，任其與身側的雪屍滾作壹團，栽進積雪之中。
　　高淩薇攻勢迅猛，壹身殺氣彌漫，執長戟貫穿了雪屍的小腹，挑起了對手，惡狠狠向身側砸去。
　　兩人背靠著背，各自管理半面區域，壹路勢如破竹！
　　只見榮陶陶猛地壹挑方天畫戟，借著左前方雪屍的力道，粘著對方的手臂，直接將它抹向了身側的雪地。
　　而榮陶陶也在挑戟的壹瞬間，借著連帶動作，召喚出了壹只雪鬼手！
　　雪鬼手破土而出，壹把撈住了前方雪屍的腳踝，慣性之下，前撲的雪屍面朝大地，直接撲倒在地。
　　“唰！”高淩薇隨手壹揮，蝴蝶雙刀旋轉而出，瞬間抹了壹頭雪屍的脖子。
　　高淩薇腳下雪爆球匯聚，她猛地壹記鞭腿掃向身後，那後方撲來的雪屍，頓時被轟飛了出去。
　　“呲！叮！呲！叮！”
　　兵刃入肉的聲音，與兵刃接觸在銳利指甲上的聲音不絕於耳。
　　懸崖之上，李烈目光熾熱，谷底的兩位學員已然沖殺過了半程！
　　尤其是那榮陶陶，簡直勇若天神！
　　他殺的絕對沒有高淩薇多，但是趟開的道路，卻是遠比高淩薇更加寬闊！
　　從始至終，就沒有壹戟是沖著單獨目標去的！
　　榮陶陶的任何壹個動作，都在打開前行的道路，而任何壹次進攻，他擊退、阻攔的也絕不只是壹個對手！
　　帶偏兩個雪屍是常態，甚至連著戟尖、帶著旋轉的戟桿，壹次性能蕩開足足三頭雪屍！
　　這尼瑪……這……
　　行程過半，高淩薇仿佛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身側的榮陶陶，無疑成為了最可靠的人。
　　如此兇險的戰場，兩人在不斷的磨合，默契程度愈發的驚人，滿滿的細節，看得李烈心花怒放。
　　榮陶陶的防守覆蓋面本就很廣，而高淩薇的尖兵角色更是不負眾望。
　　兩人完全按照之前的分工理念，各司其職，壹個“打江山”，壹個“守江山”，共同突圍、相互照顧。
　　壹時間，
　　戟與刀四處亂飛，冰柱與雪爆橫沖直撞。
　　“嘶……吼！！！”壹道憤怒的、暴躁的嘶吼聲響徹谷底，直沖天際！
　　榮陶陶順眼望去，卻是看到了壹頭斷臂雪屍！？
　　右臉頰，四塊屍斑！
　　又是妳！老朋友了！
　　“吼！！”
　　“吼！！！”出乎榮陶陶的意料，這壹道嘶吼聲，引來了整個屍潮的怒吼？
　　下壹刻，無數滾作壹團，三三兩兩聚在壹起的雪屍，紛紛抓起了身側的同伴，惡狠狠的向榮陶陶與高淩薇的方向扔去。
　　榮陶陶：！！！
　　這……這是……
　　高淩薇豁然色變，她腳踝處匯聚的雪爆球，原本是想踢飛身後撲來的雪屍，但是看到著漫天飛來的“雪屍雨”……
　　高淩薇當機立斷，猛地轉身，壹手抱住了榮陶陶，壹手蝴蝶雙刀向前揮去，腳下雪爆轟然炸裂！
　　“呯！”
　　兩人直直的沖了出去，蝴蝶雙刀開路之下，瞬間削斷了壹頭雪屍的頭顱。
　　雪爆的沖擊力之下，榮陶陶執戟前刺，貫穿著已然斃命的雪屍，與高淩薇前沖了足足5、6米，然而……
　　這樣的位移距離，卻根本沒有脫離“雪屍雨”覆蓋的範圍。
　　大批量被扔來的雪屍，鋪天蓋地，密密麻麻，硬生生的將榮陶陶與高淩薇掩埋住，甚至那雪屍群都壘起了壹座小山？
　　這壹次，是真的屍堆了……
　　呼……
　　雪地毯再次被掀起，屍堆頓時被掀翻開來。
　　但是這壹次，夏方然並沒有撈到人。
　　漫天的雪屍與層層霜雪之中，壹只雪手直沖天際，抓著高淩薇的腳踝，拎著她沖上了懸崖。
　　高淩薇銀牙緊咬，惡狠狠的甩開了咬著自己手臂的雪屍，霎時間，壹片鮮血彌漫開來。
　　高淩薇左手臂上，竟然被雪屍那血盆大口咬掉了壹大塊血肉！
　　“大薇……”
　　高淩薇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壹般，她的面色陰沈，任由雪手將她送上了懸崖，也任由手臂上的血液汩汩流淌：“失敗了。”
　　又失敗了！
　　如果毫無希望，還則罷了！
　　但她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已經快要沖出屍潮，卻是被那可惡的斷臂雪屍壹聲嘶吼，將她和他的所有努力都抹殺了！
　　落在懸崖上的高淩薇，胸膛劇烈的起伏著，顯然是在極力強忍著心中翻湧的情緒。
　　她沒有任性的發泄，沒有任何出格的舉動，但是她的內心，顯然是在激烈的交戰中。
　　李烈落在了高淩薇的身側，看著不言不語的兩人，他邁步上前，壹手白芒覆蓋，按在了高淩薇那血肉淋漓的傷口之上。
　　懸崖之上，壹片寂靜。
　　“呵……”良久，高淩薇長長的舒了口氣，終於鎮定了下來。
　　榮陶陶開口道：“現在看來，想要突圍，必須在這過程中，將對方的領頭羊殺死。
　　只有對方群龍無首，壹盤散沙，我們才有突圍的可能。”
　　聞言，李烈與夏方然悄悄的對視了壹眼。
　　三次失敗，三次生死。
　　第壹次，兩人找到了可能存在的破局之法。
　　第二次，兩人調整了戰術，耐下性子，打好了萬全的基礎。
　　而第三次，兩人終於抓住了重點，找到了問題的關聯。
　　每壹次失敗，兩人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著。
　　失敗給兩人帶來的，不僅僅是對問題的深入分析、對局勢的把控、對戰術的調整，更是對兩人心性的壹次次磨煉。
　　榮陶陶接連受挫，卻依舊在努力思考，並未心灰意冷。
　　高淩薇暴怒不已，卻最終壓下了心頭的怒火，恢復了冷靜狀態。
　　三次，僅僅三次。
　　授課二十余載的夏方然，心中清楚，下壹次，這兩個小家夥，恐怕就要突圍成功了。
　　“為什麽不耍耍脾氣？”夏方然看著高淩薇，突然開口道。
　　“嗯？”
　　夏方然聳了聳肩膀：“跺腳、咒罵，哪怕是踹樹也是極好的。”
　　高淩薇冷冷的掃了夏方然壹眼，低頭看向了下方的屍潮。
　　“吼！！！”
　　深谷之中，斷臂雪屍同樣在死死盯著高淩薇，放聲怒吼。
　　“行吧。”夏方然撇了撇嘴，“妳這眼神，我就當妳是在耍脾氣了。”
　　壹旁，榮陶陶邁步走來，輕輕的拾住了高淩薇的手掌。
　　卻是不想，高淩薇反手握住了榮陶陶的手掌，攥得很緊，捏的榮陶陶生疼。
　　看得出來，她心中的情緒，遠沒有臉上表現出的這般平靜。
　　榮陶陶輕聲道：“如果我想，我可以直接召喚雪手，讓它拎著我們從屍潮頭頂飛過，直接從西邊飛到東邊，但這樣做毫無意義，不是麽？”
　　高淩薇：“嗯。”
　　榮陶陶握了握那冰涼的玉手，輕聲道：“這是我們歷練的意義，也是來此地接受頂級考核的目的。
　　天賦、心態和努力，讓我們成為了贏家，但我們總有輸的時候。
　　妳是高中關外王，但卻是全國季軍，妳輸過。未來，我們可能會輸更多，就比如此時此刻。
　　受傷、受挫、惱怒、不甘……以及失敗，接二連三的失敗，壹次又壹次的失敗，它們終究會成為我們成功的原因。”
　　高淩薇：“我沒妳想象的那麽脆弱。”
　　聞言，榮陶陶咧嘴笑了笑。
　　壹旁，夏方然聽著榮陶陶的話語，心中極為詫異！
　　畢竟這樣的特殊課程，本就是給榮陶陶準備的，夏方然認為榮陶陶壹路順風順水、春風得意，實際上，並不是這樣的。
　　榮陶陶不是壹直在贏的，恰恰相反，在那居民樓的天臺之上，足足兩年的時光，數百個日日夜夜，他被打敗了壹次又壹次，被師父蹂躪的體無完膚。
　　無論是在武藝層面對身體的折磨，還是在語言層面對內心的敲打，他都被打擊了壹次又壹次。
　　榮陶陶能走到今天，絕對不僅僅是靠天賦、靠技藝，他各方各面的基礎，遠比其他人打得更加牢靠。
　　網絡上有壹句評論，其實說的很正確，魂將家庭給找的教師，和普通家庭找的啟蒙教師，水平能壹樣麽？
　　此時，接連失敗的榮陶陶，很感激當年那段艱辛苦痛的歲月。
　　同樣，榮陶陶知曉，如果他將目光放遠，二十年後，當他再回首這次頂級考核，他也壹定會感激這段經歷。
　　甚至……也許都要不了二十年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