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無限 二

壹張用來寫字的書桌，壹把轉轉辦公椅和壹臺沒通電的電腦；
壹個單人床墊床，壹張用於思考的舒適沙發和壹臺同樣沒通電的跑步機。
這就是沈言自己的夢余空間，沈言人清醒著沒在做夢，屋內當然不會有人。
但室內卻並不安靜，不但正播放著節奏感極強、音量震耳欲聾的音樂——
還有壹臺膀子搖的很社會的天秤！
和壹顆滾得很歡脫的水晶球！
簡稱“搖滾”組合！
那各種六親不認的姿勢，隨著門打開，仿佛聽見“嘎巴”的壹聲，戛然而止。
水晶球吸附在壹個反斜面上，假裝自己很靜止；
天秤掰著壹個瑜伽的姿勢，裝作自己很平衡……
沈言用手指狠狠的擠壓眉心，我到底做過什麽孽（聽見這個問題，諸天萬界都驚呆了），要讓我遇見這兩個貨？他覺得頭很痛，很想甩門走人！
“妳們……”
“老大我想死妳了！”水晶球先跳起來壹個飛撲。
沈言用手撐住水晶球，懂了，這個是老版小障，與新版聽話可愛軟萌的小障毫無關聯！
“沈言，妳回來啦。”天秤少女趁著打招呼的機會，把自己的膀子掰直。
“說吧，妳們怎麽會在這兒？小障先說。”沈言單刀直入的問道。
夢境之下，人人平等。智慧生物都有做夢的權利，再說按照實力劃分，至高神器天秤少女也能在夢余之地擁有壹席之地，不至於到他的夢裏蹭地方。
“老大，妳對我真好！”小障開心的說，“說起來妳可能不信，是妳先……”
“停！”沈言頭又開始疼，“回答錯誤，妳的資格被剝奪，下面的問題由天秤回答！”
這就是對付小障的辦法，不讓她說話她肯定吵鬧不休。還不如讓她講，然後抓住胡說八道的小辮子直接禁言，這樣就算是小障也無話可說——父母都是在和熊孩子的戰鬥中變得更加強大。
“真的是妳叫我們來的，我是說另壹個妳，他看起來比妳要邪惡……好的我不啰嗦，”天秤少女是個知眼色的，立刻長話短說。“另壹個妳在做位面交易，小障負責結賬收錢，我保證交易順利進行。”
天秤往旁邊指了指……
沈言轉頭，看見壹個熟悉的壁爐。
曾經放在神殿衛兵室的那座壁爐，不知為何出現在沈言的夢裏。壁爐燃燒的火焰中，形成壹個又壹個狹窄的“門”，壹根尚未丟進去的羊皮卷軸擱在壁爐上方。
沈言擡手取過來，打開，只見上面用神文（能幻化出所有文字）寫著：
“錢貨兩訖，有求必應。”
沈言只覺得眼前壹黑，沈言……妳個坑貨！
做夢都坑唧幾！
*****
“Give me a kiss to build a dream on
And my imagination Will thrive upon that kiss……”
大巴上的電臺打開著，那上面的紅燈，在黃昏黯淡的光中壹閃壹閃。帶著電子沙沙聲的藍調歌聲，充溢在這片寧靜的角落。
這是壹輛看不出本來面目的大巴車，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是壹輛殘骸。
油膩的汙泥堆在角落內，車輪以及車廂內的坐墊和木材早被拆得壹幹二凈，側面又被疊加了幾層車蓋變成掩體，上面彈孔累累……如果不是鋼鐵過道和沿窗橫向布局的座椅，甚至無法辨認出這曾是壹輛大巴車。
但現在，那臺更換了電子管兒的電臺，卻順利的播放出了音樂。
“Give me a kiss before you leave me
And my imagination Will feed my hungry heart……”
橫著的大巴位置很好，她窗口正對著Washington DC的廣場，遠處是紀念碑，背後是林肯紀念堂。
正面，黃昏的余光正將殘破的紀念碑影子拉得老長，越過戰場上的無數變異屍體，將塔尖的投影落在剝落的油漆圖案，以及車內躺倒的戰士身上。
車內，身穿護甲的戰士們以各種姿勢躺倒在地面和車椅上，黃銅的彈殼、打光的彈夾，AK47、M4、56……他們的武器散落期間。斜紋鐵地面上凝固著暗紅的血漬，在寧靜的黃昏中，這些就像壹副溫暖的油畫。
“When Im alone with my fancies
Ill be with you Weaving romances……”
車內最後的壹位身穿動力裝甲的戰士，坐在做後排的椅子上，靜靜的聽著電臺歌聲。槍靠在腿邊，頭盔邊雪茄的紅光，在昏暗的車內壹閃壹閃，壹如車載電臺。
血從被撕裂開的鋼鐵裂縫中汩汩的流淌而出，流過腰和大腿護甲，滴滴噠噠--在椅子下面匯成小河。
大巴車前方，拿著加特林、M2、火箭筒和重錘的巨大變種人，留著口涎的變種犬，披著人皮裝的邪教徒，洶湧的從壹側湧入廣場。“呼——呼——”它們，連片的粗重呼吸，幾乎連成黃昏濃霧；
而在廣場另壹側，輻射發光的、嗜血的、生著白毛的僵屍，像潮水般從大小建築中湧出，從另壹側進入廣場。水面被踏破，池內飄著的屍體被隨腳踢開。
怪物們匯聚在壹起，腳踩在厚厚的屍體上，重新填滿了紀念碑下的空間。
夕陽的余光下，人頭湧湧，壹如許多許多許多年前。
怪物們朝著沈寂的戰線，朝著唯壹那輛播放著隱約的大巴車，西索前行。
“Oh give me your lips For just a moment
And my imagination Will make that moment live……”
隨著節奏搖晃裝甲鋼靴停下，最後的戰士摸索著，從動力裝甲的背包中掏出了壹張……羊皮紙？這張紙雖然被塞在背包的最下面，依舊被子彈穿了個不大的窟窿，半邊還黏著血漬。
不過那血跡暗紅幹涸，除了滲入紋理內的之外都被擦幹凈，顯然並非來自今天。
血跡讓上面神秘的文字模糊不清，但又卻讓每個看的人都能讀懂，甚至不識字也沒關系。戰士將雪茄靠近羊皮紙，煙頭的光照亮了壹行行寫在紙邊緣的名字：“肖恩、麥克、王虎、邱少軍、竹井元気、卡爾文……”
這張紙傳遞過無數人的手，那些人大多已經犧牲，但羊皮紙卻仍完好的流傳下來，就像壹個念想。
失血過多讓他的手微微顫抖，勉強將自己的名字寫了上去。
對了，還需要錢？
他顫抖著從口袋中掏出所有的……瓶蓋，擱在了羊皮紙上……這個真的可以嗎？或者需要美元？人民幣？不知道，每個將羊皮紙傳下去的人，都不知道它是否真的有用。
但這張紙就像壹個希望，從壹個人傳遞到另壹個人的手上，傳遞著末世最後的余光。
“啪——”發抖的身體讓那小半截鉛筆從腿上滾落，摔在地板上，然後是放在膝蓋上的羊皮紙和瓶蓋。他想伸手去撿，但失血的暈眩讓他不得不停下。
朦朧中，戰士仿佛看到那飄飛在空中的紙似乎在燃燒。
瓶蓋也沒有嘩啦壹聲摔在地上，而是在空中變成了光——光？
朦朧的大團光斑，遊弋在視網膜上，讓戰士懷疑自己看到的是什麽。當他努力去看的時候，紙已經燃燒殆盡，化作灰燼飄落，車內重又陷入黑暗。
戰士靠在後車廂的墻上，看到夕陽的最後壹點點余暉，被越戰紀念墻遮擋。
世界徹底黑暗。
沒用嗎？
就在彌留之際，戰士看到藍色的天光重新出現，看到三角錐形的科幻飛船從天而降，看到無數的閃電塔光輝點燃蒼穹！看到末世中滋生的怪物如割草般躺倒，那被燒成的白色塵埃揚入天際……
戰士不知道那是真的還是自己臨死前看到的幻想，但他希望是真的。
希望……
“Give me what you alone can give
A kiss to build a dream on。”
歌聲落幕，戰士閉眼。
電臺閃了閃，在強烈的電磁場中冒出壹股黑煙，又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