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5章 鳳凰壹舞，天外飛仙（二）

　　壹聲劍吟。
　　看到的是無數的劍影。剎那間，嶽緣的四周八方盡被劍影圍繞，而在這時，劍影出現了變化。
　　天外飛仙自白雲城主葉孤城的手中而出，在這壹刻展現出來的卻已經不是原來的天外飛仙。若說以前的天外飛仙乃是世人對葉孤城這壹式劍法精美絕倫的贊美，那麽這壹刻，天外飛仙卻是名副其實。
　　月缺劍散列開來。
　　劍影顯化。
　　白雲城主葉孤城已經不見了蹤跡，四周彌漫的只有這些劍。就在這些劍影即將近嶽緣的身的時候，終於出現了變化，讓這壹式天外飛仙變得名副其實起來。
　　飛仙。
　　飛的就是仙女。
　　不同的劍都由壹個女人浮現，她們的玉手則是握在了劍柄之上。
　　臉上蕩漾的是刻骨的溫柔，但刺出的劍卻是狠辣無情，直至嶽緣的生死大穴。
　　同時。
　　天空再響壹聲清澈的鳥鳴。
　　已經達到了最頂點的陸小鳳如同鳳凰舞空，自半空倒墜而下，壹身功力集於壹點，湧在掌心，直接朝下方被葉孤城天外飛仙包裹的嶽緣壹掌按去。
　　那激烈的身形，讓人恍惚，好似壹只從天而降的鳳凰。
　　掌勁的方向，正是嶽緣的天靈。
　　面對葉孤城與陸小鳳這壹往無前的兩招合擊，嶽緣沒有任何可以避開的地方，劍招招招都鎖著自身的氣息，同樣自天而降的陸小鳳的掌勢也是如此。
　　避無可避。
　　面對那這避無可避的攻擊，原本還只是隱隱可見的空氣坍塌再度變化，竟是變成了肉眼可見的黑色坍塌，以嶽緣為中心形成了壹個詭異的漆黑圓圈，似乎投往裏面的視線也會被坍塌扭曲。
　　劍招先臨。
　　每壹個招式，每壹個美人，每壹柄劍。
　　招美人美劍美，唯獨嶽緣的心情並不美。嶽緣不知道這壹劍在其他人的眼中是何模樣，但在嶽緣的眼中卻是各個都是熟悉的人，哪怕其中壹些人看起來並不認識，但是那種詭異的熟悉感仍然讓人覺得有壹種措手不及之感。
　　扭曲坍塌的空氣，強行帶偏了她們的劍招。但這也僅僅是帶偏，每個女人的臉上是怨是喜是哀是仇又或者是恨，坍塌扭曲的力道也不過是強行的延遲了劍鋒近身的時間。
　　啪！啪！啪……
　　皇極殿屋頂不斷的發出炸裂的聲響，那是殘存的琉璃瓦碎裂以及橫梁斷裂的聲音。造成這些的不是天外飛仙，這劍招講究的是美，美到對四周好似沒有任何的影響，讓人瞠目結舌的欣賞。
　　造成這股壓力的是來自頭頂的陸小鳳。
　　這壹掌而下的龐大壓力，竟是連那坍塌而形成的空氣扭曲都被生生的往下來壓了來。
　　“……！”
　　壹聲悶哼，嶽緣這是第壹次感受到這種恐怖的壓力。雙掌中的陰陽兩團氣息也是生生的被壓了回來，如此龐大的壓力使得嶽緣竟是無法出招。
　　轟隆！ 壹聲巨響。
　　皇極殿屋頂承受不住壓力，轟然倒塌，散落下去的斷木將那下面的龍椅砸了個稀巴爛。
　　而嶽緣並沒有壹同墜下，而是淩空懸立，硬生生的頂著這份壓力。
　　最後。
　　察覺到頭頂的壓力越來越強，天魔力場的拉扯力道也無法再度延遲天外飛仙的劍招，嶽緣雙眼壹凝，雙手散出的陰陽二氣竟是收了回來，沒有出招。
　　反而是雙手壹合，霎時在屋頂出現了變化。
　　陰陽二氣合壹，形成了壹團旋轉不已的黑白球體。雙掌微微壹張，這黑白球體迎風而漲，眨眼間便將嶽緣自身包裹，裹入其中。
　　幾乎同時。
　　劍招掙脫了天魔力場，頭頂的壓力也如泰山壓頂之勢蓋下。
　　遠處。
　　壹直關註著決戰的公孫蘭看到這裏，面色有著壹種愕然，整個人處於壹種奇怪的失神狀態中。吸引她的不是陸小鳳那鳳凰九天壹舞，而是白雲城主的那壹劍。
　　美到不似人間的劍法，好似將她的魂也帶走了。
　　甚至。
　　壹邊的美人兒場主商秀珣也好似壹般無二。兩女就那麽並肩站著，失神的望著皇極殿屋頂的方向，看著那壹場絢爛到好似煙花的決戰。
　　另外壹邊。
　　花滿樓無法用眼睛看，但他能用心感受。在這壹刻，他也急了，憑著感覺那氣勢，他便知道這將是雙方決戰的最後壹招，壹招過後便會論出生死。
　　不同其他人決戰。
　　其他的人決戰或許有著雙方並存的結果，但這壹場決戰，卻是絕對不會。當初陸小鳳雖然沒有明說，但那低沈的語氣則是讓花滿樓感受的出來。在他壹邊的西門吹雪則是雙眼亮的駭人，目光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場景，目不轉睛。
　　左手上，劍鞘不知何時生生的被西門吹雪捏裂，露出了鋒利的劍刃，劍刃傷手，割裂了手上的皮膚，紅色的鮮血正在沿著劍身不斷的流淌。
　　差距。
　　西門吹雪感受到了那道間隔在中間的差距。
　　比葉孤城，更比陸小鳳。
　　尤其是陸小鳳那鳳凰九天壹舞的時候，哪怕是在場的任何人都感受到了這壹招的威勢。遠遠的望去，就好似真的是壹只鳳凰從天而降，帶著高貴帶著聖潔，也帶著毀滅。
　　而在角落，木道人在這壹刻本就面色凝重的他臉上更添幾分駭然。
　　他震驚白雲城主葉孤城和陸小鳳的厲害，比傳聞中更強，即便是他在這壹刻也沒有了自信能夠與之兩人壹戰。與這樣狀態下的兩人決戰，公平的話只怕最好的結果也是壹死壹傷。
　　死的是他，傷的只是對方，而且還是那種並不是很重的傷勢。
　　但讓木道人震驚的卻是身穿黑衣黑袍帶著面具的嶽緣。因為在剛才，木道人已經在腦海裏構思了無數的場景，最後卻絕望的發現面對葉孤城和
　　小鳳這壹招的時候，等待他的是絕望。
　　木道人想不到接招的方法。
　　可眼下——
　　黑白旋轉，嶽緣如同壹個不動的軸心定格在最中央。
　　這正是武當派最為核心的絕學——太極。
　　陰陽合壹，凈化於無。
　　目光註視中，那團旋轉的黑白，將激射而來的劍影與從天而降的陸小鳳吸納其中。然後，在無數人的眼中，那些飛仙與陸小鳳就好似飛蛾撲火，遊魚入海壹般的闖進了那個黑白分明的世界。
　　原本旋轉的黑白球體，剎那間好似受到了極大的影響。原本色彩分明的黑白兩色開始震蕩，雙方相互融合起來，最後形成了壹團讓所有人看不清的所在，將皇極殿上方的所有東西都包裹其中。
　　就好像那裏是恒古存在的混沌壹般。
　　“這個是！！！”
　　“這怎麽可能！”
　　木道人雙目突出，似要蹦出眼眶，嘴唇顫動，用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喃喃自語道：“三寶歸兩儀,兩儀歸太極,太極歸無極。”
　　三寶對三人。
　　陰陽分兩儀。
　　太極歸壹化無極。
　　“太壹！”
　　隨著木道人的這句話落下，那混沌壹團讓所有人看不清的皇極殿屋頂終於有了變化。黑色迎風消散，露出了裏面的人影。
　　三人面對面站著。
　　嶽緣雙手蓋在了陸小鳳和葉孤城的頭頂，而在他的身上，則是那柄真氣凝成的月缺劍自腹部透體而過，鮮血沿著劍尖不斷的滴落，發出噠噠的聲響；至於陸小鳳的右手掌則是覆在了嶽緣的心口。
　　決戰結束了。
　　所有人都知道，只是不知道是如何結局，是兩敗俱傷，還是……
　　“好累啊！”
　　陸小鳳的目中光彩漸漸變淡，嘴角的鮮血卻是怎麽也止不住的往下流淌，將胸前的衣襟淋了個透，語氣慵懶的笑道：“終於可以好好的睡個懶覺，再也沒有人打擾了……”
　　聲音漸低，陸小鳳就這樣慢慢的閉上了雙眼，沒有了聲息。
　　而葉孤城則是目光怔怔的看著手中的劍，嘴角的鮮血卻是絲毫不在意，半晌，唯有那低聲的呢喃在半空飄蕩。
　　“可惜啊！”
　　嘆的是劍不能更進壹步還是嘆自己無法取而代之？
　　沒有人知道。
　　真氣長劍崩裂，化作清風飄散，白雲城主就如同天際的白雲，隨風而去。
　　黑色的面具仍然止不住鮮血，衣襟早已經被鮮血濕透。嶽緣看著眼前恍若熟睡過去的兩人，蓋在兩人頭頂的雙手緩緩松了開。因為失去了嶽緣雙手的力道，葉孤城和陸小鳳的身體隨即倒了下來。
　　但倒下的身軀接著便被嶽緣用手扶住，用無比溫柔的動作將兩人的身體安放在了壹邊還未散掉的屋頂房梁上。
　　隨後。 右手壹揮。
　　熾烈無比的真氣蓬勃而出，點燃了房梁。
　　很快。
　　大火散開，將兩人的身軀徹底籠罩。
　　嶽緣就那麽不言不語的站在那裏，閉著眼睛，用烈火埋葬了他自己。
　　遠處。
　　所有人都從這煙花壹般的絢麗的決戰中清醒過來，商秀珣和公孫蘭以及其他紅鞋子幾女都呆呆的望著眼前，而在旁邊西門吹雪卻是閉上了雙眼，原本已經破裂的劍鞘在大力下徹底的崩裂。
　　他在心裏下定了壹個復仇的決心。
　　而身邊的花滿樓亦是什麽都沒有說，只是昂起頭，用他那壹雙盲眼眺望著星空，眺望著天空的那輪圓月。
　　木道人愕然無言。
　　其他人有的清醒過來，有的還沈浸在之前的景象中。
　　最後還是圍觀的侍衛和太監們見到皇極殿起了火，這才大呼大叫起來，但是沒有人敢上前壹步，至多也只是用壹種溫和的語言警告著那站在皇極殿安靜的看著火焰的嶽緣。
　　“安靜！”
　　似乎是惱怒四周的煩躁與吵鬧，壹直背對著眾人閉著眼睛的嶽緣有了聲音。
　　聲音溫和，卻好似悶雷入耳。
　　將所有人都嚇住了。
　　霎時。
　　四周徹底的安靜了下來，甚至連風都停了。
　　人，慢慢轉身。
　　在無數人的註視下，只見嶽緣那身黑袍不斷的飛揚，其後不斷的浮現壹柄柄真氣凝成的長劍，十數柄長劍如孔雀開屏壹般的懸浮立在了身後。而閉著的雙目還是在閉著，似乎沒有睜開的打算。
　　緊接著，壹股清風悄無聲息的吹來。
　　在眾人的註視下，嶽緣好似沒有任何重量壹般就那麽的慢慢的從皇極殿漂浮了起來，人就那麽的朝天空的那輪圓月升去，好比嫦娥奔月。
　　同時。 吼——
　　壹股沈悶的聲音在四周回響，野獸壹般。
　　不少人聚精會神的聽了好半晌，這才發現這聲音竟然是從那緩緩升起的黑衣人的體內傳出，就好像對方的體內鎖住了壹條狂猛霸道的野獸。
　　那是什麽野獸？
　　所有人的腦海中不約而同的浮現了壹個字——龍。
　　就在嶽緣升到半空的剎那，嘴唇微動，朝著商秀珣的方向似乎說了聲什麽，隨後他那緊閉的雙眼終於睜了開來，止不住的綠色幽芒自眼眸中竄出。
　　龍，開眼。
　　與此同時。
　　紫禁城裏面。皇家園林。
　　兩大世子的爭鋒亦有了結局。
　　在外面的王公公和沙曼兩人無比緊張的呆在那裏等待著，但最為緊張的卻是當今的天子，整個人壹直顫抖個不停。
　　劍聲終止。 半晌。
　　裏面響起了腳步聲，這腳步聲趔趄，帶著蹣跚。
　　在三人無比緊張的目光下，定南王世子口吐現象，面帶笑容的從裏面走了出來，手中的軟劍就那麽隨意的托在地上，好像壹個小孩子就可以將其打到壹樣。但沒有人會相信。
　　在三人的目光中，定南王世子指著裏面，笑道：“他輸了。”
　　壹句話已經足夠。
　　王總管臉上含笑，天子面色變得慘白，而沙曼的臉上則是害怕卻又有壹種松了壹口氣的舒暢。
　　“沙姑娘。”
　　踱步走到沙曼的身前，定南王世子靜靜的打量著對方，只看得沙曼無比戒備，片刻後才指著出口說道：“妳離開吧，逃的越遠越好，我不殺妳。”
　　“嗯？！”
　　沙曼聞言壹時愕然。
　　“壹個落敗世子最後的請求。”
　　說完，定南王世子便從沙曼的身邊走了過去，只留下沙曼壹個人站在那裏發呆。許久，似乎感受到了什麽，她猛的拿出放在腰間的錦盒，這是宮九這壹次來到京城後送她的，裏面是壹朵冰花，她不敢不收。
　　只是現在……這朵冰花融化了，變成水壹點壹點的從錦盒中流出，落在地上，化作壹團團濕痕，只可惜下面沒有鮮花。
　　“王總管，剩下的交妳了。”
　　目光從那不斷滴落水珠的錦盒上收回，又掃了壹眼失神的沙曼，定南王世子的目光這才投向了天空。
　　就在這時。
　　他也似乎聽到了壹聲龍吟，然後便見到壹道人影在月輝下飛升而去。就好像飛升的仙佛壹般無二。伴隨而去的似乎還有著其他什麽，這是京城所有人註視到這壹幕的感覺，就好像是人的錯覺。
　　決戰，結束了。
　　“廟堂之高，高不過紫禁之巔……”
　　回頭掃了壹眼這皇家園林，定南王喃喃自語，又擡頭看了壹眼那天際的圓月，他壹個人呢喃道：“江湖之遠遠不過海角天邊。”
　　然後——
　　他體會到了壹種孤獨。
　　壹種名為孤家寡人的孤獨。他找不到訴說的對象了。
　　這真的是勝利嗎？
　　定南王世子壹個人就那麽靜靜的看著天空的圓月。
　　中秋佳節，是為合家團員之日。
　　定南王世子突然感覺自己好想回華山。
　　念頭壹落，軟劍墜地，發出鏗鏘壹聲，定南王世子的身形壹軟，好似失去了力氣，就那麽直挺挺的跪了下去，低著頭，看著腳下的土地。
　　這，不是家。
　　笑容中，人緩緩閉上了眼眸。
　　眼角，留下了自他懂事後的第壹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