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道心（壹）

　　郊外。
　　面帶六道血痕的中年婦女面色愁苦的呆在壹邊，目光隱隱的望著前面的虛無的遠處，不知在想些什麽。在其腰間，原本的配刀因為之前與那身負銀槍的年輕人交手而丟失掉了。
　　眼下。
　　身上不過重新取了兩柄精鋼長刀佩戴在腰間。
　　“老四，老二怎麽呢？”
　　在不遠處，壹個身體精瘦，面容略帶陰狠，目光更是滿目淫光閃爍的男子正在側頭詢問，在他的手上則是拿著壹對鐵爪鋼杖，此刻正用那鐵爪在後背上給自個兒撓著癢，壹邊撓壹邊對旁邊不遠處的壹個莽漢子問道。
　　“格老子的，誰是老四？”
　　“老子是老三，妳他娘的才是老四！”
　　莽漢子聞言不由大怒，臉上橫肉直哆嗦，摸了壹把腦袋上那有些亂糟糟的發型後，扭過頭就從腰間摸出了自己最得意的兵器鱷嘴鉗就要上前精瘦漢子開打。
　　至於對方詢問的問題，壓根兒就從左耳進右耳出了。
　　“怕妳不成！”
　　“我也要讓妳知道誰才是老三！”
　　面對莽漢子的發飆，精瘦漢子同樣是開始發飆，撓癢癢的壹對鐵爪鋼杖拿起來就迎了上去，兩人頓時在那裏劈裏啪啦的開始打了起來。
　　招式狠辣。
　　兩人手上的兵器都是往對方身上的弱處或者致命的地方而去，竟是彼此都將對方往死裏打的節奏。
　　“……哼！”
　　面對兩人在旁邊的打鬥爭鋒，壹邊交鋒壹邊呼吸開罵的場景，中年婦女沒有任何上前插手阻止的舉動，只是柳眉輕輕的挑了挑，眼中屑意壹閃而逝。
　　對於這兩人，她在骨子裏鄙視對方。
　　最好——
　　兩個自相殘殺算數。
　　所以，中年婦女回過頭，壓根兒不去理會，繼續皺眉沈思，沈思著這江湖中什麽時候出現了壹個用槍不錯的年輕好手。她的武功不算差，在江湖中也算是壹流好手。在四人中，更是排名第二。
　　但是這樣的根底，在面對那負槍年輕人的時候也不過是接了三招。
　　除去長兵器對短兵器的天生優勢，再加上當時對方的突然出手讓她措手不及，輕敵所致，但終究來說那負槍年輕人的實力著實讓人覺得意外與贊嘆。
　　好壹個用槍的高手。
　　僅僅是三招，便迫的她倉惶而退，甚至丟下了那盜來的女嬰。
　　對方的身份是什麽？
　　壹路北來是為了什麽？
　　比起身後那兩個家夥，壹個腦子裏盡是肌肉，壹個腦子裏盡是女人，她無疑要強上太多，思考的也越多。
　　“住手！”
　　就在精瘦漢子和莽漢子兩人已經打出了真火，要開始手上殺招致對方於死地的時候，壹個沈悶而冷漠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那聲音不似人聲，更像是空氣震動而成。
　　“老大！”
　　“老大！”
　　鱷嘴鉗和鐵爪鋼杖同時收手，兩人退了開來，彼此瞪了對方壹眼後，這才如小孩壹般被自己父母教訓，顯得規規矩矩的站在壹邊，異口同聲的稱呼來人。
　　咚！
　　隨著拐杖拄地發出的聲響，兩人都不約而同的顫抖了下身軀，來人蹣跚崎嶇的身材這才從樹林小道中壹點壹點的走了出來，雙臂之間拄著精鋼打造的拐杖，壹步壹步的朝前方挪移著。
　　陰沈的目光巡視著四周，緊抿的嘴唇沒有絲毫開合的跡象，頭頂那散亂的灰白長發則是隨意的搭在腦後，男子看了兩人壹眼後，這才繼續用那沈悶而詭異的聲音道：“妳們兩個是閑的沒事做了吧？”
　　若是此刻段譽在此，定能認出出現在這裏的人是誰，正是四大惡人之首的惡貫滿盈段延慶。
　　作為四人中的老大，他段延慶有著絕對的威嚴。
　　訓斥了兩人後，段延慶這才拄著拐杖朝中年婦女的方向走去，道：“老二，妳受傷了？”
　　以他段延慶的目光，自是能夠看出老二葉二娘的狀態。目光掃過對方腰間上的長刀，段延慶眼神微微壹閃，不由問道：“看來妳遇見了高手！”連腰刀都不見了蹤跡，落得如此地步，就代表著葉二娘面對敵手沒有抵抗的能耐。
　　“是的！”
　　“老大，我遇見了壹個用槍的年輕人！”
　　雙眼微瞇，在腦海裏構思著那人的模樣，最終葉二娘再度補充了壹句：“大宋的，同行的還有壹個書生！”
　　“嗯？”
　　聞言，段延慶的眼珠不由的輕輕轉動了下，顯然是在心中分析著情況，等待著葉二娘的繼續補充。
　　“唔……”
　　沈吟聲中，葉二娘腦海裏回放過那年輕書生的裝扮，再結合了下當時的情況，她用壹種肯定的語氣說道：“那書生當是參加科舉，而那用槍的年輕人……應該是參加武舉！”
　　書生衣袍簡單，負槍年輕人身上衣衫要比書生好上不少，這自然不是侍衛與公子的情況。略微沈吟了壹番，葉二娘便已經道出了對方的背上的目的地。
　　同時。
　　在段延慶的目光註視中，葉二娘亦將自己與對方交手的短短三招重新形容描繪了下。身為惡人，再加上壹個女人的身份，葉二娘可不會因為失敗而感到丟臉。
　　“……”
　　聽聞了這段描述，嶽老三和雲中鶴兩人不由得面面相窺，三槍將老二打的丟盔棄甲奪路而逃，甚至丟失了自己的兵器，這般厲害的人亦讓兩人不由的神色凝重。
　　看來，能對付的也唯有老大了。
　　或者是幾人圍殺。
　　作為西夏壹品堂拔尖的小團體，所做之事自然主要為了西夏，同樣也有著自己的小算盤。大理壹行，四大惡人已然全盤失敗，沒有得到任何的收獲……唔，給段正淳添了些堵，這只怕算是唯壹的收獲。
　　但是這樣的結果，無疑讓人覺得不滿意。
　　要知曉，摻雜了朝廷背景的江湖人，所作所為的事情從來就不是單純的江湖事情。
　　博弈，江湖從來只是底層而已。
　　雖說段延慶並不在意，但為了能夠得到西夏更多的幫助，完成他的目的，他在大理的失敗對四大惡人在西夏壹品堂的地位有著極大的影響，尤其還有壹個李延宗虎視眈眈，若想再度挽回局面，那麽他必須進行下壹步。
　　而下壹步的對象正是江湖中號稱第壹大派的丐幫。
　　丐幫看似平穩，可是由於副幫主馬大元的死，已經在丐幫的內部埋下了隱患，必要的時候，只要稍加挑撥，這隱患便如將近的天氣，明知道時間在過，卻無論如何也阻止不了。
　　真相，對於這些他不需要知道，只需要過程和結果而已。
　　而眼下，大宋再度多了壹個用槍的高手，看樣子還是準備走武舉的路子，這無疑讓人對未來有些抑郁。但是這個站在西夏方面的念頭僅僅是在段延慶的腦海裏轉了壹圈便丟在了腦後，他是大理人來著。
　　加入西夏壹品堂不過是各取所需而已。
　　就在四大惡人各自安靜沈吟的時候，壹道不輕不重，不快不慢的腳步聲響起。
　　四人同時回頭望去，便見壹個身穿錦衣，披著絨毛坎肩的白發男子帶著壹名小丫頭從樹林小道中緩緩的走了出來。
　　“！！！”
　　嶽緣眨了眨眼睛，看著出現在前面不遠的四個壹眼望去就是窮兇極惡的人，壹時間感到無比的意外，心說剛剛在給小丫頭講故事的時候壹時忘了註意四周的情況了。
　　而且這四人不吭不響的就那麽站在那裏，盯著自己這壹方。
　　目光掃過。
　　精瘦男子，莽漢子，臉有六道血痕恍若鳴人的中年婦女，以及壹個拄著壹雙拐杖的殘疾人。
　　腦海中立時閃過了面前四人的身份——西夏壹品堂的四大惡人。
　　惡貫滿盈、無惡不作、兇神惡煞、窮兇極惡。
　　只是這四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小丫頭同樣是擡著頭看著不遠處的四人，僅僅從模樣上就能夠看出對方的兇殘，小丫頭眉頭皺了皺，打心眼裏就不喜歡面前的四人。甚至，小丫頭隱隱的有自己想要用小刀或者針去紮對方的沖動。壹手摸了摸背上的紅紙傘，另外壹只小手忍不住的捏了捏自家公子師傅的手，小丫頭用動作示意了自己的心思。
　　在嶽緣打量對方的時候，四大惡人也同樣在打量嶽緣師徒二人。
　　段延慶目光深沈，人沒有絲毫的動作，目光隨著嶽緣的步伐前進動作著，沒有離開絲毫。
　　葉二娘則是雙眼發光，目光隨意的掃了壹眼嶽緣後，視線已經被嶽緣牽在手上的小丫頭所吸引。
　　嶽老三摸摸頭，瞅瞅身邊人，又瞅瞅嶽緣師徒，壓根兒沒多大的興趣，甚至還不由的朝兩人做了壹個無比兇惡的眼神。
　　至於雲中鶴則是目光掃過嶽緣上下，視線又在小丫頭的小臉蛋兒上停留了半晌，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整個人用壹種詭異的情況出神的想象著什麽。
　　對於四人的眼神，無疑是雲中鶴的最讓人討厭。
　　小丫頭雖然不明白，但在心裏非常的厭惡，頗想壹把捏死對方，就像捏死那些魚壹樣。
　　想了想，小丫頭擡頭望向自己的公子師傅，壹手指著雲中鶴，開口說道：“那個家夥的目光真討厭，壹看就不是壹個好人，公子師傅，我們將他殺了吧？”
　　“好啊！”
　　緊接著讓四大惡人心頭都不由壹顫的對話在面前兩人的嘴中道出，這話壹出口，雲中鶴和嶽老三都是壹楞，而壹邊的段延慶和葉二娘卻是面色大變。
　　幾乎同時。
　　段延慶手上的精鋼拐杖已經提起，徑直點出，橫在了雲中鶴的面前。
　　只是——
　　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他點出的剎那閃過，側頭望去頓時不由瞳孔猛的壹縮。
　　對於老大的突兀動作，雲中鶴頗為意外，詫異的回過頭望向三人，卻見三人都用壹種極為驚恐的目光盯著自己。雲中鶴正開口問發生什麽事情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好像……好像有些漏風。
　　隨即，壹股疼痛從咽喉處傳出，傳遍了四肢，更是吸走了自己全身的力量。
　　似乎感受到了什麽，雲中鶴左手擡起摸向了自己的咽喉，黏糊而又溫熱的液體正從那裏流出，想要呼吸的氣息正自那裏泄露而出，有著氣泡炸裂聲從那裏發出。手上鐵爪鋼杖掉落，雙手死死的捂著自己的脖頸，雙眼突出，雲中鶴轉頭看著前面那仍然以不快不慢的步子走近的兩人。
　　自己竟然因壹道眼神而死，這本不是四大惡人該做的事情麽？
　　雲中鶴雙膝壹軟，整個人跪在了地上，雙手滑落，眼前頓入壹片無邊黑暗。
　　而在這個時候，段延慶、葉二娘和嶽老三這才回過頭看向了身後，那裏的壹顆松樹的樹幹上，正插著壹柄小巧的飛刀。
　　飛刀幾乎整個沒入樹木中，只余壹點點的尾部在外面。
　　上面僅剩的最後壹顆鮮血正在他們的註視中緩緩滑落，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