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黃

　　“嫂子，別打了，壹只燒雞，值當個什麽！”
　　作為現代人，王旭對燒雞的概念，也是現代人的觀念。
　　壹只燒雞，大街上買，最多不超過二十塊錢，壹百塊錢就能把人撐死。
　　只可惜，這裏是民國，是日本人占領下的1940年。
　　大街上，被餓死的人都屢見不鮮，老百姓家裏壹年下來，都看不見二兩的葷腥，燒雞是有身份的人才能吃的東西。
　　對許家珍來說，壹只燒雞，就是十天的口糧。
　　自己辛辛苦苦給別人洗衣服，十天下來，賺的錢也就讓母女二人，維持在不被餓死的邊緣，多壹分錢也拿不出來。
　　雙方的時代不同，王旭覺得許家珍小題大做，許家珍卻認為，這是還不起的債，看到王旭出現之後，不但沒有松開鳳霞，反而打的更兇了。
　　“嘿，別打了，妳有病吧，孩子讓妳打的上不來氣了！”如果說之前，王旭對許家珍印象很好，現在就有些不解氣了。
　　許家珍是女人不假，可她也是大人，六歲的孩子哪挨得住。
　　幾下下去，鳳霞就被打的哇哇大哭，手上的雞腿掉了都不知道，哭的直哽咽。
　　“大兄弟，妳的燒雞我賠不起，這只狗妳拽走吧，它身上還有幾兩肉，能頂妳的燒雞了吧。”許家珍不再打孩子，反而指著家裏的老黃狗，非要讓王旭拽走。
　　王旭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這狗壹看就是雜毛狗，平時又吃不飽，餓得走路都打晃，自己要過來幹什麽。
　　而且，許家珍雖然這麽說，目光中卻滿是不舍，顯然跟這條狗有很深的感情。
　　弄不好，這條老狗，還是被抓壯丁的富貴留下的，代表的意義不只是狗，而是壹種思念。王旭就是在混蛋，也犯不著壹只燒雞，就去奪人所愛吧。
　　“嫂子，咱兩個是鄰居，這麽斤斤計較就沒意思了。妳說這隔壁住著，為壹只燒雞就把妳狗牽走，以後還用打招呼不？”王旭說到後面，自己都笑了。
　　可惜，許家珍沒笑，她固然舍不得狗，更不想失去自己的骨氣。
　　不用王旭有所動作，許家珍就放開了鳳霞，叫上大黃就要出門。
　　壹看這態度，鳳霞哭的更厲害了，吵鬧著哭喊道：“媽媽，別將大黃送走，我再也不敢了！”
　　“大黃，過來。”許家珍看也不看，她害怕自己會心軟。
　　大黃是條狗，不明所以，聽到女主人叫自己，搖著尾巴，討好的跟了上去，絲毫不知道自己的命運。
　　沒壹會的功夫，王旭就聽到了敲門聲，不用看他也知道，這是許家珍帶著大黃來了。
　　嘎吱...
　　打開門，外面果然是許家珍還有大黃，壹人壹個看著都很瘦。
　　王旭有心拒絕，但是知道自己拒絕不了。
　　這個疑似鞏俐的美人，有著壹顆堅強的心，自己不要大黃她是不會走的。
　　耳邊是鳳霞的哭聲，面前是倔強的許家珍，王旭除了嘆息還能有什麽。
　　“嫂子，這狗我替妳養著，什麽時候妳有錢了，再把它贖回去。”王旭心裏很不舒服，有點自己是惡霸，欺負孤兒寡母的錯覺。
　　許家珍咬著下嘴唇，輕輕放點點頭，對著大黃命令道：“大黃，進去。”
　　大黃很通人性，聽到女主人的命令，毫不猶豫進了門。
　　看到大黃進去了，許家珍猛地關上門，再也沒有說壹句話。
　　“汪汪，汪汪汪！”被管進門的大黃，壹看門關了，趴在門上壹陣狂吠。
　　許家珍沒有回來，只留下王旭壹人，看著眼前的大黃狗，多少有點不知所措。
　　大黃是好狗，聽話，但這是別人家的狗啊。
　　王旭真的很懷疑，這狗被餓成這樣，不會找不到主人之後，回頭就咬自己兩口吧。
　　王旭這麽想著，找不到主人的大黃，也不爬門了，直勾勾的看著他。
　　壹人壹狗，大眼瞪小眼，王旭總覺得大黃的眼神，看他有些不對，趕緊向後退去：“乖狗，這裏有鹵肉，可香了！”
　　壹邊說著，王旭將豬頭肉，毫不猶豫的丟在了地上。
　　大黃湊過去聞了聞，壹口不吃，還是這樣看著他。
　　王旭接著玩後退，狗不吃豬頭肉，只是兇狠的看著他，這是什麽意思，想咬自己吧。
　　事實證明，大黃性格祥和，看了王旭幾眼之後，繼續後腿立起來，趴在門上叫喚去了。
　　“真是好狗！”壹看大黃不打算咬自己，甚至連給的豬頭肉都不吃，王旭松了口氣的同時，更覺得這條狗有性格，跟許家珍壹樣挺有骨氣的。
　　狗不吃，王旭自己吃。
　　坐在椅子上，王旭壹口小酒，壹口醬牛肉，壹會的功夫就吃了個精光。
　　酒足飯飽之後，天色暗了下來，有錢人家亮起電燈，普通人家點起油燈，窮人家則是壹片黑暗。
　　王旭新買的房子，怎麽說也是位連長的，電話沒有，電燈卻是用上了。
　　不過，他沒有在房間中久留，而是前往現實世界，查了下許家珍的身份。
　　回到現實，打開筆記本，搜索許家珍，秋霞，徐福貴幾個關鍵詞。
　　很快，壹部電影進入眼簾......《活著》
　　徐福貴本來是地主家的少爺，年輕時不懂事，又賭又嫖，很快敗光了家產。
　　窮困潦倒之後，唯有妻子家珍不離不棄，二人相濡以沫，終於讓富貴痛改前非。
　　好景不長，日本人侵略中國，駐守在天津民黨守軍很快被擊潰。
　　富貴出門唱皮影戲，正好撞見了潰敗的軍隊，被以壯丁的身份，強行帶往了南方...
　　整部《活著》講述的特別悲慘，好似所有的不幸，都降臨在了這家人身上。
　　富貴離開之後，鳳霞生了壹場大病，因為沒錢治，高燒讓鳳霞成了聾啞人。
　　富貴回來之後，痛苦依然在繼續，生了個兒子取名叫有慶。
　　因為家裏窮，早上，有慶要早起幫忙幹活，結果上學的時候，坐在墻角睡著了，被倒塌的墻磚活活砸死。
　　而秋霞長大以後，因為是聾啞人，找不到好婆家，嫁給了壹個叫二喜，腿有點瘸的工人。
　　先是秋霞難產大出血而死，然後就是二喜在工地被石板活埋，只留下了壹個獨苗叫做苦根。
　　受此打擊，許家珍壹病不起，很快撒手人寰。
　　同樣，苦根人如其名，從小就苦，家裏窮，什麽也吃不到。
　　富貴可憐外孫，就給他煮豆子吃，結果苦根連煮豆子都沒吃過，活活把自己撐死了。
　　最終，夕陽西下，倒映著的影子中，只有富貴與壹頭老黃牛，走在寒風中的田埂上。
　　所幸，電影版的，比小說版好壹些，但是也好不到哪裏去，同樣的天煞孤星命。
　　這壹看，王旭就傻眼了，許家珍堅強又倔強，長得還漂亮，沒想到命運這麽慘。
　　而小丫頭鳳霞，也會在六七歲的時候，因為發燒沒錢醫治而成聾啞人。
　　咦，好像現在的鳳霞，就是六七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