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0章 斥候風波

　　東漢初年，匈奴分裂為南北兩部，隨著北匈奴被漢軍和南匈奴擊敗，被迫向西遷徙，鮮卑東胡趁機在漠北草原崛起，南匈奴的勢力不斷被擠壓，只能向南發展。
　　東漢末年，南匈奴再次發生內訌，單於羌渠被叛亂者所殺，其子於羅夫流亡中原，活躍於並州及中原壹帶，也就是從這時候開始，匈奴人開始深刻地參與了漢末之亂。
　　於羅夫流亡中原七年去世後，其弟呼廚泉繼任單於之位，並封於羅夫長子劉豹為左賢王，封於羅夫次子去卑為右賢王。
　　不久，呼廚泉在袁紹的支持下，率流亡匈奴軍殺回南匈奴，復國成功，控制著陰山以南，並州北部和河朔地區的廣大領土。
　　南匈奴的權力中心雖然隨著呼廚泉復國而北上，但南匈奴依舊在中原地區保持著強大的勢力，其中左賢王劉豹控制著並州北部地區，而右賢王去卑則控制著關內地區。
　　隨著劉璟的南方勢力壹舉奪取關隴，和南匈奴勢力將不可避免地發生正面碰撞。
　　雖然在過去的壹年裏，漢軍先後擊敗了隴西和河西的羌氐勢力，穩住了關中以西，但隨著遷都長安這壹漢國重大國策的制定，漢軍終於不得不開始面對滲透中原已久的南匈奴勢力，首當其沖便是控制著關內地區的右賢王去卑的勢力。
　　關內地區也就是今天的陜北和寧夏地區，漢王朝在這壹地區設置了上郡、北地郡、朔方郡和安定郡等四個大郡，但東漢末年以來，周邊各民族紛紛湧入關內，其中以匈奴人最多，史稱‘關內人口百余萬，戎狄居半，匈漢雜居。’
　　事實上，關內地區只是以匈奴人為主導，其他還有烏桓、羌、氐、羯、鮮卑等等雜胡混居其中，帶甲騎兵二十余萬，虎視眈眈威脅著關中和河東等地，漢國遷都長安，距離最近的匈奴勢力不過二百裏之遙，匈奴鐵騎壹天之內便可殺到長安。
　　盡管劉璟深知匈奴勢力強大，但形勢比人強，解除關內雜胡對關中的威脅已經成為遷都長安的前提，也是劉璟不得不面對的巨大挑戰。
　　但關內地區形勢復雜，匈奴人出沒不定，各族雜胡混居其間，有和漢人壹起從事農耕生產的漢化胡人，也有以遊牧為生的強悍胡族，所以，制訂壹個全面的擊胡之策，便成為漢軍大舉進攻之前的首要任務。
　　安定郡位於隴西和關內之間，六盤山延綿千裏橫貫其中，成為關中北部的天然屏障，使安定郡被壹分為二。
　　六盤山以南的涇水流域是密集的農耕區，人口眾多，土地肥沃，自古便是關中的富庶之地，這裏居住著數萬人口，其中漢人占壹半，其余還有羌、烏桓和部分匈奴人，他們屬於漢化的胡民，以農耕為業，互相通婚，漢服之間的界線已經模糊。
　　這天上午，壹隊約二十人的漢軍騎兵斥候正沿著六盤山內的河谷疾速向西北奔馳，這支騎兵斥候隸屬於細柳營，他們奉細柳營主將龐德之令北上安定郡探查情報，主要是探查蕭關壹帶的形勢。
　　這支騎兵斥候由壹名軍侯率領，軍侯名叫韋晉，京兆人，屬於京兆大族韋氏偏支，年約二十六七歲，身材高大魁梧，寬臉膛，大鼻子，皮膚黝黑，原是曹營文職參軍，投降漢軍後出任斥候軍侯，雖只有壹年，但十分精明能幹。
　　騎兵風馳電掣般沖上壹座低緩的山崗，山崗上松林茂密，突兀於四周平地之上，是查看四周情況的最佳位置，韋晉見天色近午，便對眾騎兵道：“下馬就地休息，半個時辰後出發！”
　　騎兵們紛紛下馬，取下馬背上的水囊，給戰馬飲水並餵草料，忙完戰馬，他們自己也各地尋地坐下，喝水吃幹糧，韋晉找到壹塊平整的大石，取出斥候地圖。
　　他們目前處於六盤山脈之中，上午穿過了彈箏峽，進入六盤山內的壹座盆地內，四周高山環繞，盆地裏地勢低平，到處是壹望無際的麥田，韋晉在地圖上又畫了壹個小三角形，這就是他們目前所處的山崗。
　　“張武，過來壹下！”韋晉回頭喊了壹聲，片刻，壹名年輕什長匆匆趕來，“軍侯找我嗎？”
　　韋晉用木炭指著四周的連綿大山，問道：“我們這裏叫什麽，蕭關又在哪個位置？”
　　士兵張武就是本地人，對周圍的情況很熟悉，他搭手簾向遠處望了半晌，十幾裏外便是綿亙險峻的六盤山，四周群山環繞，他們正好處於群山中的壹個小小盆地內。
　　張武想了想道：“這裏叫做駐鄉谷，是六盤山內壹座有名的盆地，屬於烏氏縣管轄，我沒記錯的話，前面應該有壹座小鎮，叫做那城鎮，是商人出關前的最後補給之處，我小時候去過壹次，商鋪很多，離開那城鎮再向北走七八裏便進入高山峽谷地帶了，蕭關中的木峽關就在最北面，蕭關其實不是壹座關隘，而是由三座關隘組成，北起木峽關，南至六盤關，中間是瓦亭關，壹共約二十余裏的地段，地勢險要，修建有長城，三座關口外分別修建了三座軍城，不過估計都廢棄了。”
　　韋晉壹邊聽著，壹邊用炭筆迅速在地圖上標示，他收起地圖，來到松林邊向北眺望，隱隱約約看見了壹座小鎮，這時，壹支由百余匹騾馬組成的商隊，滿載著貨物正從山丘旁經過，向小鎮方向而去，那裏應該就是那城鎮了。
　　韋晉回來對眾士兵道：“再休息壹會兒就出發，今晚壹定要過木峽關。”
　　半個時辰後，韋晉壹聲令下，士兵們紛紛上馬，催馬沖下山崗，沿著官道向前方的那城鎮疾奔而去，壹路塵土滾滾，就在距離小鎮還有壹裏時，前方忽然奔來幾名騎馬商人，神情惶恐之急，拼命向他們揮手，韋晉認出，就是他不久前在山崗上見到的那支商隊。
　　“發生了什麽事？”韋晉迎上前問道。
　　幾名商人看見了漢軍，心中稍定，圍著韋晉七嘴八舌道：“胡人騎兵在洗劫小鎮，到處殺人搶劫，我們的貨物全部搶走了。”
　　韋晉心中壹驚，胡人軍隊很少進入蕭關，今天怎麽出現了？他連忙問道：“有多少胡人騎兵？”
　　“有兩千余人，妳們快走吧！他們肯定還要南下。”
　　韋晉頓時意識到問題的嚴重，竟然有數千胡騎越過六盤山進入關中地界，這是極為嚴重的軍事挑釁行為，是非常重要的情報，甚至關系到整個戰局。
　　他必須要向主將匯報，韋晉立刻對張武道：“妳率十名弟兄立刻趕回軍營向龐將軍稟報此事。”
　　“遵命！”
　　張武壹揮手，“跟我走！”
　　他率領十名手下調頭向南奔去，幾名商人也跟著他們同去，漸漸走遠了，韋晉望著張武等人消失，這才對其余十名手下道：“繞過那城鎮，我們去蕭關看看。”
　　他們向另壹條小路奔去，企圖繞過那城鎮，不料他們剛奔出不到壹裏，頭頂上壹支鳴鏑射過，發出尖厲的嘯聲，韋晉吃了壹驚，勒住戰馬，只見四面八方沖出來數百胡騎，將他們團團圍住，無數箭矢對準了他們。
　　“不要抵抗！”韋晉低聲令道，他們無論如何敵不過數百騎兵，只會白白送死，他見這些胡騎身著赤色皮甲，便猜到他們應該是烏桓人。
　　這時，壹名胡騎頭領催馬出來，他長得身材極為雄壯，膚色黝黑，壹雙豹子眼淩厲地盯著韋晉，半晌冷冷問道：“妳們是何人，來這裏做什麽？”
　　他說得是漢語，很生澀，勉強能聽懂，韋晉傲然道：“這裏是漢國的疆域，我們在此巡哨，不是天經地義嗎？妳們倒是什麽人，竟敢在漢國領土殺人放火！”
　　胡騎頭領瞇眼盯著他，眼中狐疑不定，他忽然縱聲大笑，四周數百胡騎也跟著大笑起來，胡騎頭領笑聲壹收，冷然道：“看在妳們不抵抗的份上，我饒妳們壹命，來人！帶他們回營地。”
　　數百胡騎沖上前，收繳了他的兵器，將他們雙手反綁，催促他們的馬匹向蕭關方向而去。
　　這支胡騎是烏桓族的壹支大部落，烏桓人分裂為兩部，主要部分遷去了遼東和幽州，另壹部分則遷徙到關內的上郡和安定郡，與匈奴人混居在壹起，首領魯昔自稱烏桓王。
　　而安定郡的這支烏桓部約三萬余人，擁有七千精悍騎兵，酋長名叫邊庶，而俘虜漢軍斥候的烏桓騎兵首領便是邊庶之子赤寧，他率兩千騎兵深入涇水，準備掠奪人口財物，不料正好遇到了漢軍斥候。
　　赤寧有些擔心漢軍將至，便不再南下，而是押解韋晉等人返回大營，向父親稟報。
　　他們壹路北行，穿過了六盤山內崎嶇的峽谷，出了木峽關，六盤山腳下便是高平縣，此時縣城已成為烏桓人在安定郡的據點，縣城中大半人口已逃亡，城內房舍皆被烏桓人占據，用來安置婦孺老弱。
　　在城外圍住數千頂大帳，壹條河流如玉帶般繞城而過，這裏便是安定烏桓的營地，向北數百裏都是他們的地盤，以畜牧為生，壹部分人在縣城四周的沃野中種植小麥。
　　邊庶今年五十余歲，身材高大強壯，有妻妾十余人，給他生了壹堆兒子，但只有兩個兒子活到成年，長子烏玄，在匈奴右賢王身邊當侍衛，次子赤寧跟隨在他身邊。
　　這壹年來邊庶心中頗不安寧，漢軍在隴西和河西大舉強勢出兵，剿滅了羌氐各部，雖然還沒有北上，但不祥的陰雲已經籠罩在關內各部頭上，按照邊庶的想法，應該去長安向劉璟表示臣服，按照傳統進貢牛羊，幾百年來，烏桓人都是向漢王朝進貢，求取中央王朝的庇護。
　　但兩個月前，長子從奢延澤送來匈奴右賢王去卑的木箭令，各部族不準擅自投降漢國，違令者滅族，這便使邊庶不敢派人去長安臣服，他天天祈求上蒼保佑，漢軍先出兵上郡，讓魯昔頭痛去。
　　這時，有侍衛在大帳門口稟報，少酋長赤寧回來了，還抓到幾名漢軍斥候，這個消息令邊庶大吃壹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