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化腐朽為神奇
大魏芳華 by 西風緊
2025-3-10 21:14
走進曹爽府,充斥著奇花異草、假山水池的幽雅庭院,巍峨的門樓角樓和邸閣,壹切都很熟悉。秦亮曾經壹連幾個月,幾乎天天在此地進出。如今再來,就好像是故地重遊。
不過這些青色的亭臺樓閣,在秦亮眼裏隱約有幾分陰森的氣息。大概只是心理作用。
秦亮呼出壹口氣,覺得自己不必想得太多。
曹爽離倒黴還有好些年,還早;現在就擔心跟著曹爽倒黴、遠不到時候。眼下最關鍵的,是秦亮得有屬於自己的人馬,手裏有了實力才有進壹步操作的空間。否則什麽也幹不了,想什麽都是徒勞無用功。
太守!秦亮心裏的目標非常明確,這也是跳壹下就有機會夠得著的東西。畢竟像壹方都督、州牧這些職位,他暫時還看不到清晰的路線圖。
秦亮輕車熟路地進了邸閣前廳。
廳堂裏坐的還是原先那幾個人,曹爽還是那麽胖,壹切仿佛都沒什麽變化,前年冬天辭別曹爽、仿佛只是發生在昨天。
“儒虎!我們的儒虎回洛陽了。”剛剛見禮罷,曹爽便用玩笑的口氣道。
曹爽依舊對秦亮的態度不差。秦亮謙虛了兩句,依舊對曹爽本人沒有什麽厭惡感。
但是,幾個人很快就說起了秦亮的職位問題。校事府的校事令,這是個什麽幾把玩意?就算真有這個官,秦亮不在乎名聲、王家不在乎嗎?
跪坐在壹旁的陳安側過身,悄悄把手掌展示了壹席,上面寫了兩個字:丁謐。
原來是這個莎比出的主意,我從第壹次見到他、就已認定他是個莎比。秦亮這會兒已是滿腦子臟話。
丁謐此人的全部精華、都在那兩撇八字胡上,像極了電影裏那種又蠢又壞的狗頭軍師,叫人看見就來氣,就幾根毛還不如剃掉算了。秦亮壹直搞不懂,曹爽這麽大的權力,為什麽找了壹群莎比整天圍在身邊。也許這就是所謂的臭味相投。
提拔到位高權重的那些人,似乎就沒有壹個像成事的,不管是丁謐還是何晏,這些尚書都是看起來假聰明的樣子。那個大司農桓範號“智囊”者,稍微正常點,不過與秦亮也是相互看不順眼。
秦亮壹時間有點心灰意冷,心裏不禁感慨:看樣子,曹爽實在靠不住,靠山山倒、靠樹樹傾,人還得靠自己。
不過當曹爽說起,那個什麽校事令是五品官時,秦亮頓時又重新燃起了壹點希望。
五品,跟太守壹個等級。
按照大魏國的慣例,只要不是犯了錯被刻意貶斥,調任官員至少是平調。意思就是,只要秦亮能在這個什麽校事令的位置上穩住不犯錯,將來壹旦往地方調,那極可能就是太守起步了。
即便是壹坨汙穢之官,但它也是五品官,就好像壹文錢掉進了茅坑、還是壹文錢。如果不是這官職實在不怎麽樣,說不定秦亮還不能直接升五品。什麽好處都想壹下子占盡,世上哪有那麽容易的事?
所以說事情都有兩面性,從哪個角度看待的問題。只要有化腐朽為神奇的能耐,壞事就會變成好事。
秦亮冷靜了下來,沒有
馬上想著拒絕,他跪坐在墊子上揖道:“請大將軍容仆考慮幾日。”
曹爽點頭道:“是要考慮壹下,最好與仲明那位好丈人王公淵談談。”
果然他話鋒壹轉,又是壹副為妳好的口氣道,“我提議在校事府設五品校事令,並讓仲明從刺史府兵曹擢為五品,便是想把卿這個儒虎用在重要的地方,望卿在校事府壹展雄才。若卿能像在淮南壹般用心,把壹群兵練得可堪大用,則吾心甚慰矣。”
秦亮不動聲色道:“仆當盡力而為。”
曹爽道:“那群人實在不好用,沒幹成過壹件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簡直是壹群豬!卿要做好準備。”
校事府是什麽玩意,可以稍微類比壹下大名鼎鼎的錦衣衛,大概職能不太壹樣、建制沒那麽龐大、權力也沒那麽大,但性質有相似之處。
秦亮心道:這是人的問題嗎?本來就是皇帝的白手套,別人能隨便戴?沒有皇權的保證和威懾,如今誰都可以塞個人,我用屁|股都能想到,那地方肯定早被滲透得很篩子壹樣了,能好用嗎?
不過秦亮也不嫌那地方臟,五品官還是五品官。現在要做的,是要先說服王廣,讓王廣相信、秦亮做校事令不會給王家帶來汙名。
秦亮與曹爽又談論了幾句,該說的話都說了。他正想離開,忽然之間覺得,曹爽征辟了自己、看得起自己,也算是壹種緣分。何況秦亮對曹爽確實沒有惡感。
稍作權衡,秦亮便揖道:“大將軍,仆在淮南親臨戰場,頗有些感悟,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上位傳來了曹爽的聲音。
秦亮道:“戰場之上,敵軍已經靠近,雙方正在圍繞著戰場角逐。這種時候、我軍無論是否取得優勢,都絕對不能急著松懈大意。只有把敵軍徹底剪滅,或者完全趕出戰場,戰役才會真正結束。在此之前,壹切都是假象,何況敵軍還有壹戰的實力,威脅並未真正解除。”
曹爽垂著眼睛作思索狀,不知他聽懂暗示沒有。
這時毛發枯槁、皮膚發皺的“智囊”桓範向秦亮投來了目光,秦亮與之對視壹眼,觀察著對方的神色、並非厭惡或者敵視。壹瞬間,秦亮明白,桓範應該聽懂了。
那麽諫言就起到了效果,曹爽對桓範的信任、超遠秦亮。
秦亮心道:話真的只能說到這裏了,也是看在主佐壹場的緣分上。
“仆請告退,大將軍珍重。”秦亮深深揖拜道。這個禮,壹如他對孫禮的動作。他這個人,前世就出身不好,壹直都是靠自己苦哈哈熬起來的,很少遇到貴人,但只要有貴人稍微幫過他,哪怕最終分道揚鑣、他內心也會存著壹絲感激。
曹爽點頭道:“仲明沒事可以常來走動。”
秦亮把手放在木地板上,撐起身體站起來,再次向上位拱手,倒退走幾步,然後轉身,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向廳堂大門。
他沿著西側的廊蕪往外走,不禁在廊道上又回頭看了壹眼,就這條廊蕪的盡頭、當初孫禮和秦亮的辦公署房都在那邊。如今孫禮不在這裏了,秦亮也不再在此地上班。
此刻
,他才有幾分物是人非之感。哪個地方,會壹直壹成不變?
就在這時,廊蕪盡頭走出來了個人,遠遠就揮手道:“仲明,秦仲明。”
秦亮站在原地等著,發現招呼自己的人是個不認識的陌生人,秦亮先沈住氣,拱手相對。那人快步走近,回禮笑道:“仆乃大將軍府長史令狐……令狐愚。”
“久仰久仰。”秦亮恍然。
不過秦亮親眼看到此人,倒感到有點意外。原以為能惹惱魏文帝、讓文皇帝親自下旨改名為“愚”的人,應該是個五大三粗的憨憨。卻不料令狐愚長得壹張國字臉,相貌身材都挺端正,而且胡須很少,臉挺幹凈。
令狐愚道:“將來仲明與我也是親戚了。”
“是啊,往後多走動。”秦亮笑著,隨口說著客套話。
令狐愚道:“我挺喜歡仲明那個外號,儒虎。哈哈,這不就是我想變成的樣子嗎?”
“都是虛名,王都督擡舉,隨口那麽壹說而已。”秦亮道。
令狐愚回頭看了壹眼空無壹人的廊蕪,小聲道:“那個丁謐出主意,要把仲明弄到校事府去,我當初就立刻反對了。像仲明這樣的人才,應該厚待、收為己用才是上策,不該放到那麽個地方去,容易叫英雄心寒。”
秦亮頓時覺得,此人似乎有點容易輕信人。雖然兩人快做親戚了,但畢竟不熟,相互還完全不了解,說這些話、壹點都不怕遇人不淑平生是非?
“沒什麽,若非設了個校事令,仆要做上五品官、可能沒那麽快。”秦亮道,“令狐長史放心,我能有辦法。”
令狐愚頓時頗有興致道:“仲明在淮南的謀略,堪稱驚艷。這次我便拭目以待,瞧仲明如何化解難題。主要那個新設的官位,有身份的人、沒人願意去,我反正不去。”
秦亮再次揖拜道:“仆得走了,多聯系。”
令狐愚也回禮道別。
……這次在馬車上幹等的朝雲,接下來仍舊什麽也沒撈著,秦亮始終強作鎮定、坐懷不亂。其實只要是奸|情,壹般至少要男方有心,否則什麽也搞不成。
長兄秦勝所言、家裏有事走不開,應該是實話,壹家人本來也不必說什麽托辭。長兄把事情辦得挺急,沒兩天就將聘禮送去了王家府邸。
接著長兄又選了個近日的吉日,把日期寫在簡牘上,托陳安送去王家。王廣覺得日子沒問題,答復了消息。
親迎的婚期就這麽幹脆利索地辦妥了。
兩家的每壹次來往,都是有名字的禮儀,什麽“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禮儀名字說起來高深繁復,其實都是必要的交流過程。人們就是不懂這些禮儀,只要請了媒人、經過了家長,基本都不會疏漏某個禮,不然婚事本身就辦不順暢。
明媒正娶,其實就壹句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漢魏時期的禮儀講究,還遠不如後面那些朝代復雜。正如秦亮認為的那樣,這個時代、文明還沒有熟透到發爛的程度,依舊帶著古樸純真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