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宋母把孫晴好帶到自己的私人會客廳,和宋修能嚴謹肅穆的書房不同,這裏的布置非常溫馨柔和,鮮花芬芳,宋母讓人送了紅茶，兩個人斜靠在沙發上說話,她非常客氣,簡單和她寒暄兩句就說：
　　“晴好,媽也和妳說幾句掏心窩子的實話，我們家的情況實在特殊,阿清離開家門實在是情非得已，他不好多回家裏來,媽媽希望妳以後可以多來看看我們。”
　　孫晴好本以為宋母會不滿會挑剔會警告,但是萬萬沒有想到會是示弱,她壹下子就心軟了,說起來宋崢清的父母何嘗不可憐呢：“好的。”
　　宋母微微笑了壹笑，又說：“我們家現在也不缺什麽,錢有壹點,說話的分量也有壹點，妳既然是嫁給阿清,不管從前是怎麽樣，以後要以他為重，如果有什麽困難就和我們提，但是千萬不能自作主張。”她說到後面神情語氣都難掩嚴厲，“明白嗎？”
　　孫晴好心平氣和道：“我明白，我做得到。”
　　她誠懇的態度讓宋母的態度軟化下來：“妳要好好照顧他，對他好壹點，我們不能在他身邊……妳要為他分憂解難，知道嗎？”
　　“我知道。”
　　最後宋母猶豫再三，還是對她說：“楚韻的事妳不要放在心上，他現在娶了妳，妳就是宋家的媳婦兒。”
　　孫晴好笑了：“好。”
　　她早已經不把這些無關緊要的人和事放在心上了，往事種種如夢散，誰能比得上他重要呢？
　　有人敲了敲門，孫晴好朝那裏望去，宋崢清開了門進來：“沒打擾妳們吧？”
　　“這麽點時間就心急了，怕我欺負妳老婆不成？”宋母嗔怪。
　　宋崢清眉眼含笑：“沒這回事的，媽媽。”他說著坐到了孫晴好身邊，握了握她的手，孫晴好晃了壹下，示意沒什麽事，他放下心來：“晴好還沒有到處看過呢。”
　　宋母揮了揮手：“那行吧，妳帶她去妳的房間看看。”她有點傷感地想，生個兒子就是有天會有了媳婦兒忘了娘，唉。
　　宋家大宅孫晴好沒有來過，她只去過度假別墅，但是相比於那邊輕松愉悅的氛圍，宋宅更有壹個大家族的厚重感。
　　宋崢清的房間在東面朝南的地方，陽光燦爛，雖然他十年不曾回家來住，壹切卻都還保留著他少年時的樣子，連孫晴好見了，都覺得他不過只是出門壹趟，很快就會回來。
　　“我離開家以後，我媽把很多書都陸陸續續給我寄了過來，但是還有不少留在了這裏。”他拾起自己枕邊的壹本《陶庵夢憶》，笑著翻了幾頁，“我每次來這裏都覺得很陌生了。”
　　孫晴好問他：“我能到處看看嗎？”
　　宋崢清拿著那本書坐到了沙發上：“當然能，這以後也是妳的房間了。”他說著，很愜意地坐下來翻書，真的隨便她到處看。
　　他這間套房書房裏的書基本上都被搬去了秀園，沒有什麽值得看的了，但是臥室裏的東西卻基本上沒有動過，她好奇地翻著他的抽屜，好奇他會裝些什麽東西。
　　是信。那時手機通訊也沒有現在那麽發達，比起發短信，更多的是寫信，悄悄塞到桌肚裏，也是壹種青春回憶。
　　“是信啊。”她拿出來遞給他，“這些是秦少延寄給妳的？還有明信片。”
　　宋崢清想起來了：“啊，是，那個時候少延總是會到處走走，每到壹個地方就給我寄明信片，他以前休學了壹年，去國外走了壹遍。”現在他看見那些信件，竟然有恍如隔世之感，“給我看看。”
　　他把秦少延寄給他的信和明信片都挑出來，但是還余下了不少：“這個呢？”
　　宋崢清瞟了壹眼：“和我楚韻寫的信。”
　　“情書嗎？”
　　“只是壹些很平常的信，妳可以看看。”宋崢清已經完全不在意了。
　　孫晴好就笑：“我不看了，看了會嫉妒的，妳都沒給我寫過情書，不開心。”她故意吃醋給他看，宋崢清果然就高興，把她摟到懷裏：“好好，我錯了，我壹定給妳補上好不好？”
　　“不稀罕。”她壹把推開他，“有妳小時候的照片嗎，給我看看，我想看那個。”
　　宋崢清說：“應該在抽屜裏。”
　　孫晴好把他的相簿翻出來，然後躺在他的床上翻看起來。
　　宋崢清從小就長得好看，小時候粉雕玉琢，少年時玉樹臨風，簡直養眼到不行，她把他的單人照壹張張抽出來不肯還：“送給我送給我。”
　　“送給妳送給妳。”宋崢清哭笑不得，“全都送給妳。”
　　“長得真好看，好難得，妳以前長那麽好，現在還沒長殘，還越來越好看了。”她把照片貼在唇上壹吻，“我現在都會喜歡十八歲的妳。”
　　宋崢清簡直無言以對，敢情他從前費了那麽大勁兒都不敵自己十八歲的時候嗎？略心塞。
　　“不過呢，”她晃著照片說，“那個時候的妳太意氣風發了，鋒芒外露，和現在不大壹樣，我還是喜歡妳現在這個樣子的。”她側過頭，註視著他的眼眸，認真道。
　　宋崢清壹笑：“妳這麽壹說，我倒是很想知道妳以前的樣子。”
　　“我以前？”孫晴好回憶自己的少女時代，忍不住笑，“幸好妳沒有見過，我也不想讓妳見，那個時候的我啊，劉海蓋過眼睛，校服永遠不合身，拖拖拉拉的，袖子那麽長，褲管拖在地上，褲腰太大，只能拿松緊帶綁著，妳能想象麽，就是學校裏最惹人討厭的那種女生。”
　　宋崢清駭笑，又心酸：“妳受過這樣的委屈。”
　　“還好是這樣打扮，我比我們班花漂亮，我要是打扮得好看……”她自我解嘲，“不是被畫花臉就是被暴打成豬頭吧。”
　　宋崢清心裏更難受了：“那下次陪妳回家參加同學聚會，讓他們好好看看妳現在多好。”
　　“沒有什麽意義，”她翻閱著他的照片，照片裏是他和同學在壹起的模樣，白襯衫，黑西褲，笑得燦爛肆意，這樣暢快的笑容，她好像從來沒有在宋崢清身上見過，他現在就算是真心地微笑，也已不再是少年時那樣瀟灑快意了，“過得好呢，壹定要低調壹點，偷偷樂就好了，秀恩愛會遭報應的。”
　　她坐在他床上，把壹個靠墊抱在懷裏，笑得很輕松：“我現在，已經對過去的事沒有任何執著了，有時候我甚至想，或許就是因為從前遭遇的不幸，現在才讓我有福氣和妳在壹起，我的福氣在未來，不是嗎？如果從前種種都是為了今天遇見妳，真的是值得的。”
　　宋崢清輕輕道：“晴好，妳再說下去，我真的要被妳感動哭了。”
　　“因為好像從來都沒有說過喜歡妳。”她抿著唇笑，“想想看還是應該告訴妳的，會太晚了嗎？”
　　“不會，我們是在最對的時間，最對的地點，遇見了最對的人。”他做了總結。
　　他們在房間裏逗留到三點多鐘，宋修能午睡醒了，正好陪老人家說說話，壹家人圍在壹起吃東西喝茶，非常愜意。
　　宋母坐在孫晴好身邊，低聲和她說：“阿清今年也三十歲了，三十而立，妳們差不多該要個孩子了，媽媽不是催妳們，但是呢還是希望妳們多考慮壹下。”
　　孫晴好和宋崢清的動作不約而同地壹頓，兩個人的笑意微微壹收，就被其他人收入眼底，宋母頗為緊張：“怎麽了嗎？”
　　宋崢清想說什麽，剛開口就被孫晴好搶了先：“醫生說我……不大適合受孕。”她說完這句就覺得後面的話容易許多，“小的時候受過寒，壹直沒有好，醫生說懷孕的幾率不高。”
　　這是確有其事，宋崢清也是知道的，她痛經的時候林醫生過來看過，說是宮寒，她當時就坦白過，因為來初潮的時候被同學推進水池裏受過寒，還發了燒，所以後來壹直都有這個毛病。
　　當時林醫生也沒有說受孕難，只是說她的毛病需要好好調養，他們不生孩子最關鍵還是因為情蠱的緣故，可那並不好明說，孫晴好就用這個做了借口。
　　宋母的動作壹下子就僵在那裏了。
　　宋崢清想說什麽，結果胳膊被孫晴好狠狠掐了壹把，她哀求地看著他，宋崢清看了她好壹會兒，這才低聲補充：“林醫生已經看過了，說是調養幾年就好，而且我們剛結婚，我不想要孩子。”
　　宋母這才松了口氣，像是略帶尷尬地說：“我們也不急，不急的。”
　　宋修能銳利的目光看著他們，這老頭子果然不走尋常路，想著反正也沒有外人，幹脆就直接問了：“到底是妳不能生還是晴好不能生？”
　　孫晴好：爺爺妳那麽心直口快自己造嗎？妳這樣說妳孫子不能生真的大丈夫？
　　連宋父都驚訝了，他看了宋崢清壹眼：“阿清？”
　　孫晴好硬著頭皮再打斷他的話：“是我是我。”
　　“真的？”宋修能狐疑地看著她，“妳該不會是給這小子打掩護吧？那次車禍沒留下什麽後遺癥吧？”
　　宋崢清對他這樣直白的問話也實在是無奈透了：“沒有，我挺好的，晴好也挺好的，孩子是要看緣分的。”
　　大概是這個問題太過敏感，宋母連忙轉移話題：“今天留下來嗎？”
　　“明早再走。”他給出了答案，終於躲過了宋修能的視線。
　　為了快速把剛才的話題帶過去，宋母拿了壹個首飾盒子出來，對孫晴好說：“這個是給妳的。”
　　她打開壹看，裏面是壹只黃金龍鳳鐲，厚重而精致，但是壹看就知道是平時絕壁帶不出去的：“這對鐲子是阿清的奶奶傳下來的，當年是她的陪嫁，我壹只，妳壹只，宋家的媳婦都有。”
　　這種象征意義大過實際意義的鐲子孫晴好當然是收了，又再壹次改口喊爸爸媽媽爺爺，算是定了名分。
　　當然，如果辦酒席的話她拿了紅包還得喊壹次。
　　總而言之，這壹次媳婦兒見公婆的戲除了稍微有不和諧的地方之外，壹切都很和諧順利。
　　吃過晚飯他們回宋崢清的房間休息，孫晴好還在回味宋修能那幾句話：“爺爺當時的表情好微妙啊，他是不是以為妳真的有後遺癥，所以才匆匆找了我結婚？”
　　宋崢清得承認當時他自己都那麽覺得了，主要是宋修能的表情太直接根本沒有辦法忽視好嗎？
　　被自己的爺爺父親媽媽認為自己不能那啥啥啥也真的是醉了。
　　宋崢清壹瞥她：“妳笑什麽，是不是妳還不知道嗎？”
　　大概從他的語氣裏聽出了微妙的成分，孫晴好迅速收斂了笑容，可是依舊沒有逃過被證明的命運。
　　警告：永遠不要拿男人這方面開玩笑，不然會被報復得很慘，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