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故人相逢以血為謀(壹)
我叫路明菲,不是路明非! by 尤希爾弗洛讓梅爾
2024-2-24 18:45
“這話應該我問妳才對吧?”路明菲當著源稚生的面調整自己面前的音頻頻道,接入卡塞爾學院的時候屏幕上顯示出鏈接中斷,“在任務開始不到半小時的時候,我就發現施耐德教授聯系不上了。”
她其實早就發現了這個問題,但壹直按兵不動,直到現在掌心傳來透心涼的觸感,這是汐月給她留下的訊號,現在她必須為汐月爭取到五分鐘,列寧號的異變更是讓她相信這座龍族古城市裏絕對有問題,源稚生肯定知道些什麽。
“跨洋鏈接出現問題又不是我能掌握的事。”源稚生微微皺眉,敲了壹下控制臺上的某個按鍵,“輝夜姬,報告情況,與學院的鏈接出什麽問題了?”
“這裏是輝夜姬,太陽風暴幹擾了我們的無線通信,我正在嘗試恢復。”控制臺裏傳出可愛的娃娃音,聽上去有點像阪本真綾,略有機械感的尾調說明那確實是壹臺超級計算機,感覺上和諾瑪差不多。
“聽到了麽?這不關我的事。”源稚生看著路明菲的眼睛。
“好吧象龜先生,我現在得給施耐德教授打個電話確認壹下情況才行,他才是這次行動的總指揮,投不投炸彈得由他說了算,恕我不能讓妳的指令直接命令我的隊友。”路明菲揚了揚掌中的手機,“如果我也聯系不上教授,那就多等待壹會兒,直到這裏的數據都發送回去,得到肯定的答復。”
“妳們並不信任我們。”
“不,其他人是什麽態度我不清楚,但我必須如履薄冰,每件事情都按照章程來,這就是我留在這裏的本分。妳知道的吧?下潛隊伍裏有我的男朋友,他要是出了點什麽問題我可能就得跟著殉情。”路明菲扔出了壹個聽上去無可挑剔的理由,當壹個姑娘說她戀愛腦,為了男友死而後已的時候,哪怕是外星人要來滅世了發射核彈的按鈕都在她手上,她也有權利說我男朋友在外星人的戰艦上,這個按鈕我就是不按。
這個時候妳能怎麽辦呢?要麽妳為了大義壹槍崩了這姑娘的腦袋,把核彈拍出去。要麽妳就看著她任性,然後大家壹起完蛋,不講道理的女人就是世界上最難纏的物種。
不過路明菲看上去並非胡攪蠻纏,雖然態度都強硬到拔刀了,源稚生倒是覺得這是她的壹種風格,卡塞爾三人組裏面路明菲的資料最少,往往都是洋溢著贊美之詞的履歷,說她是唯壹指定S級天眷美少女什麽的,很少有別的記載。在源稚生看來她可能是個很擅長隱藏自己的角色,不像楚子航和愷撒那樣鋒芒畢露,小隊裏唯壹的姑娘也許會是最兇狠的狂徒也說不定,昂熱看重的人不會是無辜的小白兔。
“我可以等妳,但我們不能壹直等下去,在這期間我會盯著海底的情況,如果事情有變化我將不得不提前執行爆破任務,到時候妳還是想要阻止我,那麽我也會拔刀。”源稚生握住腰間的蜘蛛切,用拇指蓋頂出了刀刃的壹角。
“10分鐘,10分鐘內還沒有消息的話,我就允許妳投擲炸彈。”路明菲握著手機離開了中央控制室,只留給源稚生壹個背影,電話的屏幕上顯示著通話中,但目標並非施耐德教授。
“餵?大耶老師,來陪我嘮五分鐘的嗑!”
“妳不是去日本執行任務麽?居然還有空打電話回來!”
做戲總歸是要做全套的,既然說了要打電話,那就貫徹到底咯,剛好這會兒也能問問有關這座海底古城的事情,要論起對龍族歷史的了解,整個卡塞爾恐怕無人能出夏彌之上。
汐月解開了把自己掛在安全索上的掛鉤,她站在的裏雅斯特號的頂部,聆聽著熟悉卻又陌生的呼喚,她能聽到列寧號的慟哭,那是痛苦亦是喜悅,就像本以為自己必死之人在絕望之際看見了此生的摯愛。
卡塞爾的專員們搞錯了壹件事情,列寧號確實是來求救的,但並不是向的裏雅斯特號,即使已經多年未見,彼此間的血脈仍舊相連,是汐月的到來讓列寧號拼盡全力掙紮,為的只是能夠更加接近她壹些。
“別怕……姐姐,我來了。”
汐月釋放了冥照,離開的裏雅斯特號,遊向列寧號的殘骸。
這艘完全被肉質包裹的巨艦不斷地和從古城中伸出來的血脈抗爭,就像兩個巨人的角力,瘋狂攪動著海水,大量被卷起來的灰塵如煙霧壹樣久久難以散去。
無論汐月還是的裏雅斯特號都能看出來列寧號的反抗正在衰退,古城瘋狂地吮吸著極品的汁液,那些肉瘤和血管仿佛知曉列寧號的反抗意誌永遠無法磨滅,於是就打算在當下將它徹底吃幹抹凈,貪婪地掠奪促使血管幾乎腫脹到了原來的兩倍粗,由此它束縛列寧號的力量也更加強大,列寧號身上的肉質表面開裂,粘稠如糖漿的血在海水中下墜,有些甚至飄到了列寧號的外殼上。
汐月如水中的美人魚,到達了列寧號的側面,貼著船身上浮,所有弦窗中都伸出肉紅色的觸手向她攻擊,它們感覺到了和列寧號同樣美味的血統。當這些觸手即將接觸到汐月身體的時候,它們驟然四分五裂,高速流動的海水排斥了阻力,堪比切割鋼鐵的利刃,不斷保護著汐月的周圍,她輕而易舉地掰開了碎裂的舷窗口,進入列寧號。
船體內部的侵蝕比外部更加厲害,已經完全看不出當初的樣子了,墻壁,地板,天花板,暗紅色的肉瘤就如無處不在的藤壺遍布生長,遊走在這裏仿佛是身處地獄的原始叢林中,汐月不得不壹路切斷所有的東西,開墻破壁才能繼續前進。
腦海中的聲音指引著她的方向,這是她第壹次親自登上這艘船,但路該怎麽走她壹清二楚,經過下層艙室,食堂,宿舍,倉儲區……輪機艙……越是往後視野就越黑暗,最後連周圍的海水都完全變成了血色的了,汐月打開了帶來的深潛手電,期間她甚至被某兩條特別強壯的肉芽拉進天花板裏勒死,這些鬼東西隨時都可能從周圍的任何地方忽然生長出來。
最後她抵達了水密艙,沈重的艙門後面是數百噸海水,沈重的壓強下幾乎無法再打開,但汐月只是用手按在水密艙門上,身邊的海水就變成了神話般的利刃,高效的沿著水密艙門周圍連續刺穿,整整壹圈的打點之後艙門就被硬生生推進了房間裏,壹直呼喚著她的聲音隨即抵達了峰頂。
“汐月!”
巨大的骸骨半浸在海水裏,那是壹頭巨龍的骨架,它看起來已經死去多時了,但在這副龍骨架的胸膛位置,如今卻已經生長出壹顆奇形怪狀的肉團,仿佛鮮活的心臟壹般擂動,大量纖細的血管從這顆肉團上如經脈壹樣延伸出去,汐月才打開房門沒多久,它們就已經沿著水密艙門邊上的墻壁快速生長到外部。
列寧號上的血脈不止是有那座古城的,還有它自己的,雙方的拉鋸戰自列寧號沈沒開始就進行了20年,如果不是壹直被這扇門阻擋了蔓生的腳步,也許列寧號今日的處境還不至於這麽糟糕。
久別重逢,這本該是令人欣慰的壹幕,可汐月只是站在艙門前,不久之前她還滿心期待,覺得事情還沒有到最糟糕的地步,但現在她的手指低垂了下去,潛水手電沒入水中卡在某個裝置上,亮堂的射燈光向上照耀著那顆已經不能叫做朝潮的卵。
朝潮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那些看起來似乎是她還活著會求援的假象,不過是某種頑強的遺願,20年的時光足夠榨幹她的全部,高貴的初代種已經不復存在,她永遠無法再恢復成原本的樣子,現在還留在這裏的只不過是壹枚被中斷了生長的胚胎,無法長大,只會倒退,因為她的壹切都被那個埋在古城裏的該死東西奪走了,血統,理念,記憶,亦或者深愛的感情。
汐月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又哭了起來,哭著哭著又無聲地嘶吼起來,海水劇烈地顫抖著,卻不能分享她的絲毫悲傷,那張姣好的面孔上寫滿了從未有過的怨與毒。如果早就知道結局或許會有所準備,可並非每壹件事總能妥善而終,世間最可惡的莫過於有了希望,打開之後看到的卻是最深邃的絕望。
“真悲哀啊,高高在上的王,在更高貴的東西面前只不過是悲哀的祭品。可就算是死去的王,也有無窮的價值,妳說是不是,尼約德?”
汐月猛地擡頭,她看見面前的海水翻湧著堆砌起來,形成了壹面巨大的鏡子,簡直通天徹地,把整個水密艙都填滿了。血色的泡沫翻動著鋪滿鏡面,就像煮沸的熱鍋,它漸漸平復下去,最後變成完全光滑的水面,唯有淡淡的波紋訴說著它的不凡,鏡面的周邊鐫刻著神秘的文字,那是現代人類從未發掘過的龍文,那些龍文都代表著壹曲頌歌,汐月似乎能聽到萬千英豪的高呼聲,仿佛千軍萬馬踏過荒原奔赴戰場,他們齊聲呼喚著同壹個名字,戰矛遙遙指向前方。
Odin!Odin!Odin!
雷霆與火焰從鏡中噴湧而出,汐月身邊的海水在壹瞬間汽化,白色的高溫霧氣彌漫在水密艙中,金色的電光裹挾著火焰,在每壹絲空氣中遊走,幕後隱隱傳來了戰馬高亢的嘶鳴,伴隨著馬蹄閑庭信步的噠噠聲,岡格尼爾刺破虛幻與現實的空間,拖著金色的長尾如流星般刺向汐月的胸膛。
海水巨震,整個廢墟都顫抖起來,海床開裂,巨大的裂隙沿著四條馳道向著四面八方擴散,露出來的不是金色的熔巖,而是無數鼓動的血脈,噴吐出猩紅色的水霧,廢墟地底流淌著的龍血彌漫出來,從地面的裂縫中爬出了細長的活物,它們擁有蛇的長尾,人的身體,渾身都泛著金屬般的光澤,瞳孔是猙獰的燦金色。
楚子航和愷撒親眼目睹了匪夷所思的壹幕,他們只是看見了那些爬出來的怪物壹眼,周圍的壹切就陡然陷入了黑暗,連同怪物們身上的光彩。不是失去了探照燈光源的那種純粹的,看不見的幽暗,而是仿佛世間的壹切都被剝奪了應有的色彩,即使他們看向自己的手指或者彼此的臉龐,也只會看到如老舊相片般的斑駁黑白。
那就是死亡的極意,不單單是生命,就連物質本身也徹底殺死的終極,黑色的絲線如細細的小蛇那樣由列寧號開始向著海水四面八方擴散,但因為失去了色彩,沒有人能看到那些溢出的死亡氣息,只會覺得驟然喘不過氣來,像是被人死死扼住了脖子。
楚子航忽然按著腦袋坐了下去,頭疼欲裂,黑色的天幕下暴風肆虐,雨流如註,遮擋住路牌的樹葉被狂風卷起,露出了0號公路,邁巴赫狂奔在高架路上濺起壹人高的水花,男人打著方向盤瀟灑自如,女孩怯懦地躲在壹旁裝睡,偷看著男孩冷漠的表情,cd機裏低聲吟唱著Daily Growing。
那似乎是壹副美好的畫面,但最終卻戛然而止,山壹樣魁梧的男人高舉著戰矛屹立在邁巴赫前方,他座下的戰馬呼吸間即是雷屑紛飛,光亮的鎧甲上雨色仿佛渡上了壹層永不退色的銀光,名為岡格尼爾的長槍被輕易擲出,世界便如褪色壹般四分五裂,在心中跌的粉碎。
“奧……丁!”楚子航從牙縫裏擠出了兩個字,他未曾謀面,看不見列寧號裏發生了什麽事,但他知道他就在那裏,那是不共戴天的仇恨,是十五歲少年人生中最長的壹天,他追尋了他那麽多年,曾經以為彼此再也不會見面,可在深海壹萬米的潛水器裏,世界上無人知曉的地方,他再壹次見到了熟悉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