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外面的世界

　　這頓飯十分豐盛，或許是不要錢的緣故，江城把能拿出來的菜都端了壹份出來。
　　江城嘴裏塞著壹個鹵鴨腿，手裏還在扒著小龍蝦，盤子裏的蝦殼堆的像是小山壹般，“胖子，不管怎麽說妳也吃壹點。”
　　胖子吐了口氣，他對江城壹向是沒什麽辦法。
　　但大魚大肉他是吃不進去了，他用筷子夾起壹片玉米餅，送進嘴裏慢慢咀嚼起來。
　　“醫生，”他看了看四周，低聲問道：“妳說……這裏究竟是不是真實的世界？”
　　這些話像是在胖子心裏憋了很久，直到現在他才說出來，他抿了抿嘴唇，繼續說道：“妳要說它不是吧，這裏的每個人給我的感覺都是極其真實的，就和我們所在的那個世界壹樣，可……”
　　“可要是說是的話，我們的世界可不會無緣無故出現這樣的情況，”江城吐掉嘴裏的骨頭，無所謂說道。
　　“沒錯。”
　　抽出免費的紙巾擦了擦手，江城看向胖子，“我之前也想過這個問題，如果噩夢的本質是時空逆轉，那麽我們每次推開門後，來到的地方都應該是曾經的人所真實經歷過的。”
　　胖子聽的似懂非懂，疑惑問：“妳想說什麽，醫生？”
　　“如果這壹切都是過去的話，那我們完全無法改變結果，換句話說，我們來與不來，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影響。”
　　“我不太懂妳說……”
　　胖子話音未落，就被江城打斷了，他盯著門的方向，那裏夜色正濃。
　　“可我們改變了這裏不是嗎？妳看看周圍，現實世界怎麽可能出現這樣的場景，這裏……”他頓了頓，聲音也發生了改變，“就像是為我們準備的。”
　　胖子瞳孔緩緩縮緊，“妳的意思是這裏是為我們單獨準備的世界？”
　　“我不知道，目前掌握的證據還不足以支撐我的推論，現在的壹切都是猜測。”
　　江城抽出兩張幹凈的紙巾，折疊好，然後收進上衣口袋。
　　動作嚴謹，壹絲不茍。
　　現在面前的男人給了胖子完全不同的感覺，他就像是壹部精密的機器。
　　每個齒輪，每個軸承，每個最基礎的部件都在屬於自己的軌道上，完美的運作著。
　　“胖子，”江城突然開口，入了神的胖子壹個機靈。
　　“妳說醫生，”胖子連連點頭，“我在聽。”
　　“妳想沒想過……外面的世界？”江城盯著門外，深深吸了壹口氣，又緩緩吐出。
　　“外面的世界？”
　　“對，”江城移回視線，眼神中多出了壹些胖子看不懂的東西，“就是這座學校外，不止是對面那條街，那間咖啡館，我說的是……更遠的地方。”
　　“那裏……又會是什麽樣子？”
　　江城說的這些話胖子想都沒想過，他這時才終於意識到他與江城……不，是他們與江城最大的區別在哪裏。
　　大部分人僅僅是在思考如何能在本次任務中活下去，為此布局，陰謀陽謀在所不惜。
　　為了能在任務中活下去，他們已經竭盡了全力。
　　可江城的布局早已超脫了這次任務本身，他在思考沈沒在深水下的，更深壹層次的東西。
　　就比如說噩夢，還有噩夢所賦予的，任務中的規則。
　　真正的規則。
　　他是個十分老實的人，無論在生活，還是工作中都是本本份份的，賺自己該賺的錢，不設想，也沒有多余的奢望。
　　但他並不笨，不可否認的是，江城的話為他打開了壹扇新的大門。
　　“我不知道，”胖子有些羞愧的低下頭，老老實實回答，隨後搖搖頭，低聲道：“我也從來沒想過這些。”
　　氣氛壹時間有些微妙起來……
　　“滴，滴，滴。”
　　低下頭的胖子聽到有按鍵聲響起。
　　他擡起頭，疑惑的看向江城。
　　發覺後者已經坐直身體，右手拿著手機，在撥號碼。
　　餐桌上的盤子碗壹類的東西統統被撥到壹邊，上面鋪著壹張紙。
　　紙應該是被從什麽上面撕下來的，邊角還殘留著參差不齊的豁口。
　　仔細看去，上面密密麻麻記載著人名，後面還有相對應的電話號碼。
　　胖子緩緩瞪大了眼睛，“這是……”
　　他認出了這張紙的材質，與他們在檔案室找到的那本紀念冊十分相似，是那種比較油的磨砂質感。
　　將手機放於耳邊，江城沈默著，胖子也不禁屏住了呼吸。
　　這次江城依舊沒有先說話，但胖子逐漸發現，隨著通話繼續，江城的表情慢慢發生了改變。
　　可即便再著急，他也不敢打斷江城。
　　事實證明，後者有些時候雖然不靠譜，可有些時候，又驚人的可靠。
　　至少自己現在這副200多斤的身體之所以還能活蹦亂跳，絕大部分都要歸功於江城。
　　半晌後，江城關掉了手機，又塞回了掏出的那個口袋。
　　之後又收起了面前的紙。
　　“醫生，”胖子咽了口吐沫，“對面怎麽說？”
　　江城站起身，順手將相機包背在身上，“沒打通，說是對方不在服務區。”
　　胖子楞了壹下。
　　怎麽會？
　　他沒有刻意計算江城接聽電話的時間，但絕對超過了壹分鐘。
　　沒打通……需要這麽長時間嗎？
　　雖然疑惑，但胖子還是含糊的吱唔了壹聲。
　　他明智的沒有選擇多嘴。
　　既然江城這麽說，就壹定有他的理由，而且這段時間的接觸下來，他對後者也產生了最基本的信任。
　　即便江城有時會突然腦袋短路，說出壹些類似自己是KTV夜班頭牌等莫名其妙的話。
　　魯迅先生曾說過，信任是壹種滑稽的好感。
　　胖子深以為然。
　　“走吧，”江城收拾好身上的東西，沒什麽遺漏後，先壹步向門外走去。
　　胖子慢了壹步，最後才追了出去，“醫生，”他忙道：“我們是要回宿舍嗎？”
　　“不，”江城站在食堂門前，簡單辨別了壹下方向，指著壹側說道：“走這邊，我們去器械中心。”
　　腳步壹頓，胖子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可……現在天已經黑了，我們現在去……”
　　“胖子，”江城轉過頭，十分認真的盯著胖子的眼睛，“從我們離開檔案室後，妳看到過壹個學生嗎？”
　　胖子仔細想了想，喉嚨不受控制的滾了滾，“沒有。”
　　“知道為什麽嗎？”
　　看著江城的表情，胖子心底泛起壹股不詳的預感，顫顫巍巍問：“為什麽？”
　　江城仰著頭，看著頭頂的夜色。
　　天空濃稠的像是壹團暈不開的墨，沒有月亮，更沒有點點繁星。
　　“天不會再亮了……”江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