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最後壹枚核彈還沒有被破壞掉，它正逐漸調整航向，最終和其他五枚導彈壹起向著東南方向飛去。
　　江海。
　　王直長籲了壹口氣，用力抓住火箭的尾翼，用僅存的力量頂著烈風向火箭上方爬去。
　　如果手邊有個人就好了。
　　他自然而然的想到，就像是幹了壹整天農活的漢子忽然想要喝壹杯酒。甚至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這種把陌生人完全視為食物的態度已經變得越來越淡然。
　　第二次爆炸所受的傷仍然嚴重的影響到他的行動，當他拼盡全力跑完27公裏的路程時，火箭已經升空數十米。他用盡全力向上躍去，但這個平日裏最簡單不過的動作卻耗去了他幾乎所有的力量。
　　他咬牙抓住壹塊突起物，這時候火箭忽然開始加速，這讓他急速向下滑落。他用雙手在火箭表面慌亂的尋找著可以借力的物體，最終抓住了尾翼，於是便用盡全身力氣，死死的蜷縮在上面。
　　推進器噴出的高溫開始灼燒他的雙腿，但他已經沒有更多的力氣向上攀爬。
　　“我X！”他吐了壹口唾沫，盡力把腿向上卷曲。
　　幹！等著看看吧，如果不是華夏方向，我管他去死。
　　王直對高麗人和霓虹人都沒什麽好感，這讓他反倒隱隱的有種期盼。
　　可事情卻往往不會如人所願。
　　導彈向右側的海面飛去，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但他又有些慶幸。
　　還好我拼了壹把。
　　他不無自得的想到，無數個家庭將因為他的這次努力而得救。
　　可他們會知道嗎？是我，超級英雄王直拯救了他們！
　　王直在腦海中回憶著那些大團圓的英雄電影，忽然想起，造成這種局面的元兇似乎也是自己。
　　這讓他有些索然無味。
　　進入預定航向後，火箭的速度再次加快，但這壹次王直沒有再失手。他休息了片刻，開始嘗試著向火箭上方爬去。
　　火箭表面的氣流力量越來越大，好幾次王直幾乎要跌落下去，但他的傷勢漸漸好轉，終於有了更多的力量。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爬到了急速飛行的火箭上方。
　　這種感覺與平日裏決然不同，不遠處華夏大陸墨綠色的廣袤大地看上去虛幻得像壹幅圖畫，黑藍色的大海散發著晶瑩剔透的光芒，月球在遙遠的地方露出大半個身子，靜靜的懸浮在虛無之中。沒有陽光，但卻像是溫暖的春日午後。
　　王直深吸了壹口氣，左手用力抓住壹個突起，右手狠狠地砸在火箭表面。
　　合金外殼微微的凹下去壹個坑，王直四下看看，卻沒有任何能夠撕扯或者拆下的物體，於是他只好繼續鍥而不舍的壹次次敲打著那個地方。終於，金屬開始疲勞、變形，最終裂開壹條足以伸進手指的縫隙。
　　這個著力點讓王直有了十倍的力量，他很快便在火箭表面造成了壹大片金屬廢料。火箭發出奇怪的聲響，開始毫無規律的旋轉起來，但仍在向著眼前那片大陸飛去。
　　操妳X！這都行？
　　王直感到有些頭暈，他繼續在那個破口裏撕扯著能夠抓到的任何壹個東西，然後隨手扔到外面。
　　終於，火箭再也不能維持平衡，徹底翻滾起來，很快在風力和自身重力的作用下解體，斷裂成大小不壹的碎塊。泄漏的燃料在空中飛濺，少量被點燃，在高空綻放出美麗的火花，但很快就被遠遠拋在後面。
　　王直心情暢快無比，他哈哈大笑著，松開雙手，任自己與那些碎片壹起向下墜落。
　　他在空中看著那片土地，心中充滿了成就感和自豪。
　　好吧，就算是我犯的錯誤，但我還是輕輕松松就搞定了。
　　看妳們還有什麽話說。
　　我是壹個英雄，壹個英雄……
　　好累。
　　他閉上了眼睛。
　　希望著陸的地方是海面……
　　“媽媽！”機艙裏，大部分旅客都已經睡著了，壹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卻還在拿著自己的望遠鏡到處看，黑暗中能看到的東西不多，但他是第壹次坐這樣的國際航班，興奮得睡不著覺。
　　“媽媽！”他再次大聲的尖叫起來。
　　“妳這個死孩子！”他的母親有些尷尬的看著周圍被吵醒的旅客。“快點睡覺！還有十幾個小時呢！”
　　“那邊剛剛飛過去壹個裸體的人！”男孩興奮的說。“是個男的！”
　　機艙裏爆發了壹陣無法遏制的狂笑。
　　※※※
　　“敬禮！”數千只帶著白手套的手整齊的揮動起來，給人壹種壯麗的感覺。
　　激昂的國歌聲中，國旗緩緩的，卻又堅定不移的迎著朝陽升起，漸漸在天安門廣場的晨風中完全展開，讓人心潮澎湃。
　　“禮畢！”
　　偌大的廣場上，密密麻麻排列了十幾個方陣，上千人卻沒有發出壹點點聲音。
　　壹個人們熟悉的身影慢慢走到主席臺上，站到了話筒前面。
　　王直站在主席臺正前方的方陣裏，感到很不自在。他轉頭看看左右，人們都站得筆直。黃遠眼裏滿是狂熱，岑小京則激動得快要哭了。
　　“各位同誌，我代表政府，向以下人員頒布嘉獎令。表彰他們在祖國危難時，不顧個人安危，英勇作戰，頑強拼搏，克服困難，為黨，為國家，為人民做出的巨大貢獻。”
　　“沈陽軍區21145部隊！”
　　壹個六十多歲的將官快步走出隊列，小跑到主席臺上。
　　“妳部在平壤事變中……”領導人中氣十足的說著。
　　王直轉頭看著站在主席臺側面壹身元帥軍服的金太恩，忽然有些恍然。
　　平壤事變？這就是官方對於那次事件的說法嗎？華夏在那之後第壹次設立了海外軍事基地，第壹次完全掌握了另外壹個國家的命運。
　　壹個月前的那次核彈危機真的發生過嗎？那些在導彈襲擊中無辜死去的人們，他們會安息嗎？
　　為什麽這壹切現在看上去會如此的不真實，就像是壹個夢？
　　“……王直上校？”領導人的聲音在廣場上回蕩著。
　　黃遠拉了他壹下，他終於回過神來。
　　“到妳啦，快點上去！”他小聲的說道。
　　王直終於開始感到緊張，他快步走出人群，以不規則的軍姿跑上主席臺。
　　“王直上校，感謝妳在導彈失控事件中臨危不亂，處置得當，避免了更嚴重的後果。妳以壹人之力扭轉了整個局勢，也拯救了許多人，我代表黨中央、代表政府、代表全國人民感謝妳。”領導人向他伸出手，王直感到口幹舌燥，無數雙眼睛在背後看著他。
　　“您過獎了，這是我應該做的。”他雙手迎了上去，和領導人握在壹起。
　　“妳為國家和人民做了很多，但因為某種原因，我們無法公諸於眾，只能用這種方法彌補。”領導人避開話筒低聲的說道，他轉身從助理的托盤裏拿起壹枚金色的勛章。“這是共和國特別金章，建國以來只有毛、周兩位同誌獲得過，這是第三枚，希望妳能接受。也希望妳能再接再厲，為國家和人民立下更大的功績。”
　　“我……”王直大腦中壹片空白。毛？周？我能和他們那樣的偉人比肩？
　　領導人把金章佩在他胸前，拉著他轉身面對人群。
　　“我們這個時代的驕傲，華夏的驕傲，特級戰鬥英雄——王直！”他把王直的手高高舉起，大聲說道。
　　雷鳴壹般的掌聲猛然響起，激蕩到天際，久久都未平息。
　　壹切如同夢幻，讓王直終於忍不住流出淚來。
　　爸，媽，妳們如果能看到這壹幕……那該有多好。
　　王直腳步虛浮，踉踉蹌蹌的走回方陣，所有人都壹邊鼓掌壹邊微笑目視著他，這讓他既感到榮耀，又感到窘迫。
　　“大英雄，歡迎妳回來。”他聽到壹個聲音輕輕的說。
　　岑小京扶著劉紫苑站在他面前，壹個抹著眼淚，另壹個卻是燦爛的微笑著。
　　“妳……出院了？”
　　母狐貍笑著點了點頭。
　　“恭喜妳。”她很自然的伸出手。
　　王直握住她溫暖柔滑的手，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
　　“歡迎光臨！”美幸習慣性的微笑著，“您想來點什麽？”
　　“壹杯威士忌就好。”客人微笑著說道。
　　“您的華夏語真不錯。”美幸有些驚訝的說道，轉身去酒架上取酒。
　　“是嗎？謝謝妳的誇獎。”他隨意的四處打量著，天還沒有黑，但酒吧裏已經看不到空桌子了。“我的朋友都說我是華夏通，但我其實是第壹次踏上這片神奇的土地。”
　　“是嗎？”美幸把酒遞過去，“那可真看不出來，您壹點口音都沒有。”
　　“美麗的女士，這可是對我最好的褒獎了。”他伸出右手。“托尼·巴爾魯斯，我來自星條旗。”
　　美幸輕輕和他握了壹下，“妳好，巴爾魯斯先生，我叫蘇美幸，是這家小酒吧的老板。”
　　巴爾魯斯做了壹個誇張的驚訝表情，美幸笑了起來。
　　“那麽，您是來公幹的？”
　　“可以這麽說，不過我主要還是來實地看看這裏的人和物。”巴爾魯斯拿起酒杯，輕輕的把玩著。“這塊土地太神奇了，孕育出了許多獨特而優秀的人，我想要近距離接觸他們，了解和體會他那種獨特的內涵。”
　　他擡起酒杯，向美幸虛敬了壹下。“當然，還有您這樣美麗的女士。”


　　第四卷 進退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