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4章 返鄉

　　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眼前的景象卻也已經變得十分陌生。
　　春秋觀的山門已經完全坍塌，山上各處的大殿和屋舍也都已經被焚毀，盡管被大雪遮蔽，卻還是能看到壹處處觸目驚心的焦黑痕跡。
　　沈落又去自己曾經居住的青石坪看了壹眼，那裏同樣也被燒成了灰燼。
　　最後，他分別在山門，天王殿和玉皇殿等觀內重要遺址處，各點上了三支清香，壹番祭拜後，才下山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他心中暗暗想著，他日若有機會，壹定要在這原址上重建春秋觀。
　　回到春華縣城時，已是第二日清晨。
　　縣城城門尚未打開，沈落就已經等在了門洞外。
　　隨著壹聲悠遠晨鐘響起，縣城城門終於緩緩向內打開，沈落還來不及進門，就看到城門內聚集著大量百姓，壹股腦地往城外沖了出來。
　　他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只能和壹些等著進城售賣蔬菜瓜果的農夫，躲避在了壹旁。
　　不過，從周圍農戶的臉上從容的神情來看，似乎對這種事情早已經習以為常了。
　　“老哥，這是怎麽回事，這城裏百姓怎麽壹大清早的，都往城外跑啊？”沈落湊到壹名黝黑農夫身邊，開口問道。
　　“小哥是外地來的吧？”農夫上下打量了沈落壹眼，說道。
　　“家就在城裏，就是許久不曾回來了。”沈落隨口解釋道。
　　“怪不得……那些人都是趕著去城外那座圓珠寺上香的，每逢初壹十五，圓珠寺都會開放寺門，布施齋飯的同時，也讓信眾進寺燒香祈願。”農夫壹臉恍然，說道。
　　“圓珠寺我是知道的，建廟已經有些年頭了，可是沒聽說過香火如此旺盛呀？”沈落聽聞此言，有些疑惑道。
　　“那是以前，現在的圓珠寺可了不得嘍！”農夫單手叉腰，另壹只手沖沈落擺了擺。
　　“怎麽個了不得法？還請老哥給說道說道。”沈落有些好奇，問道。
　　“要說兩年前，圓珠寺的確還沒什麽香火，可近兩年來，這寺裏不知是來了什麽大德主持，還是真有了神明庇護，當真是有求必應，神得很。”農夫嘖嘖稱奇地說道。
　　沈落壹聽此言，便知道又是些神神叨叨的傳聞，立時沒了興趣。
　　他目光移向城門口，只等著城門擁擠的人群都散了，再進城回家。
　　農夫見他話問了壹半又不說了，給憋得有些難受，只好又自己開口道：
　　“小哥，妳還不知道吧，在那圓珠寺觀音殿後面，有壹口甜水井，但凡是在寺裏許了願的婦人，喝上那麽壹小口，回去保管能懷上。”
　　“有這麽神？”沈落並不怎麽相信，有些敷衍地接了壹句。
　　“那可不……人們都說那口井裏，是滴了送子娘娘手中寶瓶裏的玉露的。聽說城裏有個五十多歲的老婦人，在喝了井裏的水後，都老蚌生珠，懷了孩子呢。”農夫壓低幾分聲音，煞有介事地說道。
　　沈落聞言，搖了搖頭，壹笑置之。
　　他的視線略壹偏轉，忽然瞥見人群當中，有壹輛馬車緩緩從前面走過，掀起壹角的轎簾後，露出了壹張略帶稚氣，卻精致無暇的少女面容。
　　只是驚鴻壹瞥，那女子手上的轎簾就已經放了下來，馬車也漸漸遠去了。
　　“這是誰家的女子，竟然生得如此清新嬌俏？”沈落有些呆在了原地，看著那遠去的車駕，心中還些悵然。
　　直到農夫催促他讓路，才回過神來，自嘲壹笑，牽馬往沈府所在的街巷而去。
　　近鄉情怯，加上在春秋觀上修行的兩年多，沈落至今已經有三年多時間沒有回過家裏了，等他真正站在自己門外時，看著那宅院門庭，心中竟生出壹種異樣情緒。
　　正在這時，府門那邊壹名衣著樸素的老者，從院內走了出來，壹眼就瞥見了站在門外的沈落，似乎覺得他有些眼熟，停在原地張望了片刻。
　　忽然，老者臉上神情微微壹變，蹣跚著走了過來，揉了揉自己的老眼，試探問道：
　　“大公子，是妳嗎？”
　　“福伯，我回來了。”沈落摘下頭上鬥笠，笑著說道。
　　老者聞言，“哎呦”壹聲，連忙上前牽過了沈落手上的韁繩，口中連連叫道：“可把大公子妳給盼回來了，快回快回，老爺要是知道了，壹定要開心壞了……”
　　聽著福伯嘴裏碎叨的言語，沈落沒有半點厭煩，反倒覺得久違的舒心，這種感覺是他漂泊在外時，絕對無法感受到的。
　　進了院門，福伯先是運足了氣力，然後張開缺了門牙的嘴巴，大喊了壹聲：
　　“大公子回來啦……”
　　然後很快，院子裏各處掃灑的仆人婢女們紛紛趕到了前院，與沈落行禮。
　　緊接著，壹名四十多歲模樣的中年男子，裹著壹件黑貂大氅，步履匆匆地從後堂趕了過來，其頭上生滿灰白頭發，眼角皺紋橫生，眼中卻滿是激動神情。
　　“孩兒見過父親！”沈落看著來人，似乎比自己記憶中又蒼老了壹分，眼眶不禁有些濕潤。
　　“落兒……”沈元閣只是叫了壹聲他的名字，聲音就哽住了，看著他清瘦了太多的臉頰，滿眼疼惜，半天說不出話來。
　　“落哥兒回來了……”這時，壹個婦人嗓音從後面傳了過來。
　　沈落偏過身朝那邊看去，就見壹名美貌婦人正帶著壹對少年男女趕了過來，正是二娘和兩位同父異母弟妹。
　　“大哥。”
　　還未走到跟前，少女當先甩開婦人的手，小碎步跑到了沈落身前。
　　“三年不見，沐沐長高了不少嘛。”沈落伸手比劃了壹下少女的個頭，笑著說道。
　　“哥，妳怎麽瘦成這樣子了？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嗎？”沈沐沐幹凈的小臉頓時壹皺，有些擔憂地說道。
　　“沒有的事，妳別擔心。”沈落揉了揉她的腦袋，安慰道。
　　“大哥。”這時，弟弟沈辭也走了過來，恭恭敬敬叫了壹聲。
　　“不錯，也長大了不少，有點當哥哥的樣子了。”沈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少年對他這位大哥仍是有些畏懼，即便站在壹起，眼神也有意識地閃躲著。
　　“別都站在這裏說話，走，回廳堂裏坐下說。福伯，吩咐廚房備宴，弄豐盛點。”婦人臉上堆滿笑意，說道。
　　“二娘，不用張羅，弄點家常菜就好，離家幾年，還真挺想念的。”沈落笑了笑，說道。
　　“那怎麽行，好不容易回來壹趟，怎麽都該好好吃上壹頓，也陪妳爹喝上……”婦人說到這裏，忽然記起沈落自幼體弱很少碰酒，話到壹半，就生生停下了。
　　“是該和父親喝幾杯。”沈落卻是笑了笑，說道。
　　說話間，眾人回到了廳內，圍著圓桌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