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傻夫君

　　月光下，風聲嗚咽。
　　粘稠陰冷的靈氣，是靈氣大潮即將回落的征兆。
　　但如今卻給人極不舒服的感覺。
　　空寧的異動，引起了骨灰壇的註意。
　　“嗯？臭小子妳怎麽了？”骨灰壇詫異道：“看到妳媳婦兒了不成？怎麽突然猛地壹抖？這麽懼內的嗎？”
　　今夜的大決戰，北地的所有大妖魔都來了。
　　蘇妍自然也不會錯過，她的化身肯定就隱藏在地隱島附近的某處，正旁觀事情的發展。
　　在這種情況下，空寧若見到蘇妍，並不出奇。
　　可空寧望到的，卻是壹個本不該出現在此地的邪物……
　　空寧再次望向那有形之物消失的方向，月光下，大澤風聲嗚咽，卻再也找不到那有形之物的影跡。
　　好似剛才那壹瞬的驚鴻壹瞥，只是空寧的錯覺。
　　深深的望了那個方向壹眼，空寧收回了視線，道：“我看到了壹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東西……”
　　空寧的措辭，讓骨灰壇詫異。
　　“東西？”這可不是什麽好詞。
　　空寧點頭：“不出意外的話，就是我們當初在陰司遇見的有形之物。”
　　此言壹出，骨灰壇悚然大驚。
　　“妳小子認真的？有形之物來了人間？”
　　當初陰司撞見的有形之物，詭異莫名，連骨灰壇這種滾刀肉都忌憚驚懼、感受到了巨大壓力。
　　如今那有形之物，竟然離開陰司、來到了人間……
　　“難道那鬼東西是追著我們出來的不成？”骨灰壇喃喃自語。
　　肉眼可見的，這骨灰壇變的焦慮起來。
　　“難道那東西，盯上了我？”
　　骨灰壇的喃喃自語，充滿了驚弓之鳥的意味。
　　婉兒好奇道：“骨前輩，妳身上有什麽寶貝不成？為何會認為那東西盯上妳了呢？”
　　婉兒壹如既往的聰明機智。
　　空寧卻清楚，那有形之物，大概率是沖著他來的。
　　而原因，大概是懷中的群邪譜。
　　之前在陰司撞見有形之物時，群邪譜就有所異動。
　　如今有形之物竟然追到了人間……空寧甚至有種沖動，幹脆把群邪譜直接丟給那有形之物好了。
　　這東西簡直就是個燙手山芋。
　　不但跟死國深淵有關聯，如今甚至還引來了有形之物的跟隨。
　　此時的空寧，連紫府境都未到，妖魔的追殺就已經令他焦頭爛額了，實在扛不住這麽大的因果。
　　而在空寧心思電轉、思考抉擇的時候，骨灰壇在開始插科打諢、試圖蒙混過關。
　　而遠處的月光下，那站在夜空中的夔山先生，似乎覺察到了什麽。
　　他微微皺眉，不動聲色的望了某個方向壹眼。
　　便迅速的離開了目光。
　　而在那裏，漆黑的水面之下，狹長陰森的海溝之內，壹道人影悄然而至。
　　她小心的繞過了海溝外值守的妖魔，來到了漆黑海溝深處。
　　名為沐雨村的女子，見到了海溝最深處立著的那柄奇異拂塵。
　　漆黑深邃、不見天光的海溝內，那拂塵好似尋常物什，沒有任何法寶應有的毫光，更沒有任何法力波動。
　　然而沐雨村來到此處後，瞬間便覺察到了拂塵的存在。
　　身體微微壹僵。
　　卻在此時，水波湧動，壹道人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沐雨村身後。
　　傳說中早已身亡的水月宗宗主，林聽芹完好無損的出現。
　　她表情平淡的傳音道：“無需擔憂，這拂塵是防六欲天魔的，並非針對妳我。”
　　師尊駕臨，沐雨村大驚。
　　“師……師尊？！”
　　她難以置信的望向身後的女子，沒想到師尊竟然離開了古仙洞府、來到了外界。
　　要知道，自當年那壹場禍亂之後，師尊便再也沒有涉足人間了。
　　如今卻在外面妖魔環視、諸多大能到來的關鍵時刻，主動顯露身形……若是讓北地大澤裏的妖魔們知曉，當年的水月宗宗主沒死……
　　沐雨村不敢想象那會是什麽結局。
　　面對徒兒的驚憂，林聽芹無動於衷。
　　她緩緩道：“今夜天機混淆、浩劫將至，但混亂之中，暗藏壹絲玄機，我不能錯過。”
　　“將妳喚來，也是因為此事。”
　　林聽芹道：“多年來，夔山明知妳每年都來見我、猜到我可能未死，可他卻壹直沒有動作，任由妳行事。”
　　“此魔心思深沈、手段不凡，為師看不穿他的心思。”
　　“而今夜之後，無論結果如何，為師都將離開大澤，前往蠻荒古林深處，尋找祖師。”
　　“徒兒，妳在那魔頭身邊、受盡委屈，如今終於是離開的時候了。”
　　“天明之後，我們師徒將離開大澤、就此脫離苦海，妳也不用再回去見那魔頭了。”
　　林聽芹語氣平靜，面色冷漠，向來是冰冷的性子。
　　但望向徒兒的眼神，卻有著幾分柔軟。
　　畢竟這世上，水月宗已經只剩她們師徒相依為命了。
　　而這個苦命的徒兒，多年來身陷魔窟、以色侍人，受盡了淩辱。
　　如今終於到了離開的時候，林聽芹冰冷的心也不由得泛起了些許溫暖憐愛。
　　然而師父的話聽在耳中，沐雨村卻臉色微變：“離……離開大澤？師尊，您……您不想要古仙洞府的傳承了嗎？”
　　當年水月宗覆滅、師尊假死，不得不遁入古仙洞府、將宗門再起的希望寄托在這真仙的傳承之上。
　　多年來，師徒兩人壹個在內、壹個在外，互相扶持。
　　沐雨村每年小心收集各種天材地寶，在每年的“師尊忌日”時，將師尊所需的各種靈物送進古仙洞府，幫助師尊破解傳承考驗。
　　可如今考驗還未破解，師尊就要離開？
　　而且是永遠離開，再也不回來了……
　　沐雨村的心，壹瞬間亂了。
　　下意識的不想走。
　　林聽芹平靜道：“事已至此，我們已經沒時間了。再留下，那魔頭隨時可能帶人來此地堵我，我們不能賭。”
　　“古仙傳承，只得放棄。”
　　“好在這些年的修行中，我破解了師門長輩留下的古籍，知曉了本門師祖的存在。”
　　“那開辟了水月宗的世外真仙、水月真人，並非傳說，乃是真實存在的，而且其洞府就在北地的蠻荒古林之中。”
　　“我們師徒離開大澤，前去尋覓祖師。若是能見到祖師，有祖師在，肅清這大澤內的妖魔不在話下。”
　　世外真仙，那是傳說壹般的人物了，碾殺大澤內的這些妖魔輕輕松松。
　　這樣的喜訊，若是以往聽到，沐雨村肯定大喜過望。
　　但如今的她，卻心情愈發復雜難言。
　　她望著眼前的師尊，欲言又止。
　　但最後，脫口而出的卻變成了……
　　“師尊，您說的今晚天機混淆，卻有壹線玄機……指的是什麽啊？”
　　沐雨村腦子亂嗡嗡的，卻是連自己在說些什麽都不知道。
　　而林聽芹並不在徒兒面前藏私，平靜道：“今夜大澤之中，天機混亂、殺劫將起。”
　　“我能隱約感覺到，有諸多大能來到了地隱島外。”
　　“除了那吞靈魔主和夔山魔頭之外，很可能連蠻荒古林的那些天妖或者上古煉氣士也來了。”
　　“甚至可能來了某些隱世的老怪……”
　　“靈氣變得如此粘稠陰冷，除了靈氣潮汐回落的原因外，還有壹重原因，便是殺劫將起、氣機牽動下，連靈氣都發生了變質。”
　　“不出意外的話，今晚絕不止夔山魔頭與吞靈魔主壹戰那麽簡單。”
　　“這兩個魔頭的大戰，必將掀起更為恐怖的殺劫降臨。”
　　“整個地隱島，都會化作修羅殺場。”
　　“而屆時，便是我們師徒的機會了。”
　　林聽芹仰頭望向天外，雖是在萬米深的水下，可她的目光卻好似穿透幽幽海水、望到了夜空中的景象壹般。
　　“壹旦大戰掀起，夔山魔頭無暇理會妳的下落，我們師徒便能趁機離開，遠遁天外、讓它再也尋不到。”
　　“這便是為師說的契機。”
　　“不然妳身上有它留下的術法，縱然壹時離開，卻也難逃它的追殺……”
　　林聽芹此言壹出，沐雨村微微壹怔。
　　她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道：“師尊，讓我留下吧。我留在那魔頭身邊，您獨自去找師祖，不要讓徒兒拖累了您。”
　　“而且小梅還留在島上，我們若是離開，小梅她肯定會死的。”
　　沐雨村立刻說出了兩個理由。
　　林聽芹卻搖頭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小梅不過壹名侍女，為了她、壞了我們大事，得不償失。”
　　“當初妳將她從妖魔手中救下，對她已有天大恩情，不要讓她絆住妳的手腳。”
　　林聽芹說著，沐雨村正要開口。
　　卻在此時，天地間突然響起了壹道洪亮的聲音。
　　“北地夔山，恭請吞靈魔主現身！”
　　夔山先生的聲音，響徹天地。
　　縱然在萬米深的水下，都能聽得壹清二楚。
　　沐雨村的心中，猛地壹顫。
　　這是大戰將起了嗎……
　　夜空下，月光清冷、死寂無聲。
　　壹襲白衣的夔山，立於虛空之中，乃是天地間的主角。
　　這方天地的所有視線，此刻全都停留在他身上。
　　而他看著月光滿天，沈默等待許久後，終於有了行動。
　　第壹個動作，卻是對著虛空拱了拱手，平靜道：“北地夔山，恭請吞靈魔主現身。”
　　夔山先生的語氣平靜，並不急切。
　　這樣的邀請，讓天地間等待許久的妖魔看客們全都精神壹振。
　　那吞靈魔主……來了嗎？
　　在哪兒？
　　妖魔們左顧右盼，試圖在夜空下找出吞靈魔主的身影。
　　唯有那地隱島上塗山老仙，搖了搖頭。
　　它知曉，吞靈魔主根本沒有寄來挑戰信。若不是九鳳的手段，夔山先生就算喊壹萬遍，那吞靈魔主也不會現身。
　　不過現在嘛……
　　摸了摸火鳳的羽毛，塗山老仙道：“如果夔山能直接殺了那吞靈魔主，便省了我出手的功夫了。”
　　塗山老仙對那吞靈魔主，並無胃口。
　　對方來歷神秘、根腳通天，只是陸厭道人帶來了九鳳尊者的口信，塗山老仙也不得不給個面子、哪怕演也要演兩下。
　　不可能直接離開北地。
　　但吞靈魔主若是沒撐到它老仙出手的話，就跟老仙無關了……
　　塗山老仙心思復雜。
　　而月光下，空寧身邊，骨灰壇發出了詫異的聲音。
　　“這夔山發的什麽瘋？他這樣喊，能把人喊出來不成？”
　　卻見遠處的月光下，那夔山先生再次朝著虛空拱手，道：“北地夔山，恭請吞靈魔主現身。”
　　第二次呼喊，空寧的臉色變了。
　　當夔山第壹次喚他時，空寧心中的不安、焦慮，便瞬間達到了頂點。
　　而隨著夔山的第二聲呼喚落下，空寧心中直接生出了壹種沖動——那就是直接走出去，與這夔山論個高下！
　　空寧身邊，婉兒緊張的道：“寧捕頭，妳沒事吧？妳臉色好難看……”
　　婉兒敏銳的覺察到了空寧的狀態變化。
　　卻在此時，那月光下的夔山再次拱手，對著虛空平靜道：“北地夔山，恭敬吞靈魔主現身！”
　　依舊是平靜淡漠的語氣，然而這聲呼喊，落在空寧耳邊時，卻像是雷霆炸響。
　　他只覺得腦袋嗡的壹聲，還未反應過來，整個人就已經駕著遁光飛了出去。
　　清冷的月光下，突然沖霄而起的空寧、來到了所有妖魔的視野之中。
　　那壹刻，地隱島炸開了。
　　無數妖魔驚呼大叫、指指點點。
　　“是吞靈魔主！果然是吞靈魔主！”
　　吞靈魔主的面貌身形，早已傳遍四海，在妖魔道上流傳。
　　因此月光下的男子現身時，所有的妖魔全都認了出來。
　　那清冷的月光，灑落在男子身上，只顯得冰冷詭譎。
　　明明那吞靈魔主面色如常、遁光不快，可就是這種慢條斯理、緩緩走來的舉止，卻給人巨大的心理壓力。
　　好似此時面對的不是吞靈魔主，而是數百萬惡鬼！
　　越是道行精深的妖魔，此時感受到的壓力便越大。
　　那吞靈魔主周身繚繞的陰森死氣，幾乎凝成了實質。
　　這就是殺戮百萬、吞噬萬靈的吞靈魔主嗎……
　　縱然氣機感應下，只有厭居境巔峰的修為，可那種壓迫感，卻是紫府仙人都難以帶來的。
　　地隱島上，諸多觀戰的紫府妖仙面色微變。
　　而遠方的壹座孤島山峰上，名為蘇妍的女子瞪大了眼珠，險些懷疑自己看錯了。
　　“真出來了？”
　　蘇妍目瞪口呆：“這傻夫君，活膩了不成？竟真的敢去挑戰夔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