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樂極生悲的君老爺子

　　每當在這種時候，夜孤寒的臉色，很復雜；悵惘，感傷，失落，還有……隱約的幸福！他的目光深情卻執著，痛苦而甜蜜；他的口中，老是在那裏默默地念叨著壹個名字，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口型卻始終就是那兩個字……秀秀……
　　還有，就是壹首詩，夜孤寒經常喃喃的念誦，便是他那天重傷明知必死的時候，也曾念出的那壹首詩。
　　不悔此生種深情，
　　甘願孤旅自飄零；
　　長恨鴛侶唯夢裏，
　　寧負蒼天不負卿！
　　只不過，夜孤寒卻又改了壹句，最後兩句變成了：“來生若是緣未盡，寧負蒼天不負卿！”這改動了壹句，卻是夜孤寒心靈的升華。不再恨，但卻寄希望於來生……
　　來生……這，也算是壹個美好的心願吧……
　　兩個人，隔著壹道墻，卻似如同隔著萬水千山，天上人間！
　　似乎這道墻，便是壹道永遠而巨大的鴻溝，永永遠遠都無法跨越……
　　來生若是緣未盡，寧負蒼天不負卿……秀秀，這兩首曲子，還是當年我們在壹起的時候，妳最喜歡的，如今，我終於又聽到了……夜孤寒黯然淚下……
　　“夜叔叔，我從來也不知道母後居然還會用簫來演奏曲子，居然還吹得這麽的出色……”靈夢公主托著香腮，目光有些迷蒙：“我也是第壹次聽母後吹簫。”
　　“妳說妳還是第壹次聽妳母後吹曲子？”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夜孤寒渾身壹震，突然擡起了頭，眼睛突然發出了光，那眼眸中的光彩，竟是異樣的滿足！
　　“是啊，母後從我出生以來，從未見她擺弄過什麽樂器，也很少聽曲子，我還以為母親不喜歡音律呢……今天，真的很意外呢。”靈夢公主天真地道。
　　夜孤寒微笑了起來，發自內心的微笑。
　　此刻的他早已心滿意足，再不做他求。
　　來時壹曲《伴君聽風》，走時壹曲《天涯淚》……
　　秀秀，謝謝妳！
　　原來我在這世間，終究還是擁有了最美好的……那便是妳的情意……
　　謝謝了！
　　原來我早就已經得到了我渴求的回報，壹切的付出也盡都值得了！
　　我已經滿足了，真的已經滿足了，……夜孤寒背靠在花樹上，頭上落葉紛飛，落英繽紛，他的神態，在那壹刻竟突然變得異樣的恬靜，異樣的安詳……
　　也正是從這壹天開始，修為盡廢、淪為廢人的夜孤寒竟再也沒有落寞的表情，再也沒有竭斯底裏，再也沒有瘋狂過……縱然是傷痛難忍，他也再也沒有發出過，哪怕是壹聲的呻吟。
　　因為，在那壹刻，夜孤寒終於清楚的知道，原來我長久的付出，終究是值得的……我不再孤寒，不再孤獨，不再寂寞，不悔、無悔……
　　只因為，紅塵有妳……
　　日子始終會壹天天的過去，天南方面的消息也陸續有傳來，從那壹天開始，皇帝陛下也經常的來找君戰天坐坐，聊聊舊情，於是，君家更加的熱鬧了起來，自然的，守衛也就格外的森嚴起來。
　　皇帝陛下每次來的時候，有時候也會聽到那幽幽的簫聲，每當這種時候，皇帝陛下總是長嘆壹聲，目光迷離，靜靜地端坐，品茶，聽風……甚至，竟也有那麽壹份愧疚，壹分緬懷從眼底滑過……
　　恩怨糾纏，紅塵無常……
　　就在各大家族紛紛開始掀起不可避免的內鬥時候，君老爺子摸著胡子，壹臉的淡然，含笑看了壹場又壹場的好戲，感覺自己簡直就是爽到爆！
　　君老爺子的興致勃勃，就算是看他最喜愛的戲劇也不過如此，眼看到壹眾老夥計老對手壹個個被氣得手腳冰涼，君戰天老爺子面上壹派淡然，心中卻是幸災樂禍之極。丫的，讓妳們這幫老貨前段時間老是笑話我孫子，現在壹個個都嘗到苦頭了吧？
　　所以君老爺子真的很開心，本來決定不再上朝的他如今也天天往朝堂上轉悠轉悠，幾乎整個大殿人人都在愁眉苦臉，但老爺子爽朗開懷的笑聲也幾乎沒停過，至於挖苦揶揄更是隨口就來，導致現在壹幫老爺子見到君戰天壹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心裏就盡都恨得直癢癢，卻又實在拿這老頭沒輒，誰讓自己的子孫不省心呢……
　　甚至那次，君老爺子看到慕容世家的老爺子慕容風雲被氣得鼻歪眼斜的時候，還說了壹句風涼話——
　　“我說老慕容啊，妳這個老賊頭生什嘛氣？有什麽可生氣地！嫡系子孫都在爭家主之位，才是壹種好現象啊，那叫什麽來著，對了，叫良性循環！嗯，說明了慕容家族的興旺啊。”
　　“這可更說明他們很有上進之心，嗯，都很有進取拼搏的精神啊，要我說，妳這老混蛋應該高興才是……老夫可是真正的羨慕妳啊，看看我，現在都這麽壹大把年紀了，還在苦苦支撐著君家，多麽滴勞累啊，若是無意或者莫邪想要來篡我的位，老子絕對舉雙手雙腳贊成！我現在就是壹門心思，他們怎麽還不來篡我位呢，他們快點來篡位吧，我好退下來歇歇……瞧瞧妳，瞧瞧妳……那叫什麽樣子嗯？快進棺材的人了居然還那麽戀棧家族權位不放，妳也應該給年輕人壹點機會嘛，不要這麽看不開嘛……”
　　如是陰陽怪氣的壹番話，把個慕容老爺子氣得渾身顫抖，目光發直，手腳冰涼，連頜下的白須也顫抖得如同在跳舞壹般：“君老匹夫！妳他媽的真正地站著說話不腰疼，除了幸災樂禍的看戲，妳還知道什麽？他媽的妳們君家就那麽壹根毛，有屁的爭競，可老子這裏有三十多根呢！換妳妳來試試？”
　　“哈哈哈……慕容老匹夫妳的毛可真不少，居然有三十多根啊，佩服啊……”君戰天笑得見眉不見眼，樂不可支：“慕容老鬼，之前妳不是每添壹個孫子就樂顛顛的跑著來向老子炫耀壹番？還記得大前年妳說過什麽話嗎？妳這老混蛋當著所有大家夥的面唱戲說：老子的家族真興旺，老子的孫兒三十三把槍……”
　　君戰天呸了壹聲，道：“現在妳可被妳那三十三把槍鬧騰了吧？活該！草！老子看妳的那三十多把槍，把把都是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
　　君老爺子睥睨著眾位老爺子，壹個壹個的用手指頭點過去，哈哈大笑：“妳，還有妳，妳妳妳，哼哼，當初可都在老夫面前吹噓自家的子孫繁衍能力，壹個壹個的每生壹個就抱著去找老夫要喜錢，要完了喜錢還得挖苦老子幾句……現在怎麽樣？咋滴？壹個個都焉了吧？都萎了吧？怎麽不炫耀了！哈哈哈……真是令老夫心懷大暢，老子的孫子只得槍壹把，壹把勝十把，勝百把，啊哈哈……”
　　得意忘形，唱起大戲的君老爺子可是引起了眾怒，七八位白胡子的老頭兒都是紅著眼睛沖上來，簡直就要群起而攻之了，老爺子哈哈大笑，落荒而逃。
　　雖是落荒而逃，可終於出了壹口憋了幾十年的悶氣，舒坦，痛快！
　　但君老爺子高興的太早了！
　　樂極往往總是要伴著生悲地！
　　接下來的狂風驟雨，可是他萬萬萬萬沒有想到地，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剛剛才引以為傲，壹槍抵百槍的好孫子，緊接著就給自己“壹槍”捅出了那麽壹個天大的窟窿！
　　君老爺子春風得意，哼著小曲回到家裏，迎接他的，乃是壹封飛鷹傳書。打開之後，老爺子笑容滿面還未來得及消退下去，便徹底凍結在了老臉上，更突然間張大了嘴巴，就像壹條瀕臨渴死的鯰魚！
　　“我的親娘啊！怎麽會這樣？”君老爺子半晌才冒出來了這麽壹句話，眼睛瞪得如同銅鈴壹般大，壹屁股坐了下去，直接把個紫檀木椅子坐得稀爛，最後更是壹個屁股蹲實實在在的坐在了地上，卻還是恍如未覺。
　　“我的親孫子哇，妳簡直就是要命的祖宗啊，這種事等過個半年，那怕兩三個月後再發生也行啊，怎麽偏偏就在這麽壹個要老命的時候……這下爺爺可要被那幫老鬼笑話死了……爺爺的老臉往哪放……剛把那幫老家夥全得罪了，全得罪透了……”
　　君老爺子有些震撼，叫了壹聲親娘又叫親孫子，真正的巨激動！不過，老爺子到了現在居然還在擔心在老友面前失了臉面……倒也算是神經超級大條……
　　“老爺……您怎麽了？難道……三將軍和小少爺……出了什麽事情？之前不是才接到消息，說他們已經安全過關，即將歸來了嗎？”老龐嚇了壹跳，急忙過來將他扶了起來。
　　“出了什麽事情？……出大事情了！”君老爺子抖抖索索的站起來，長嘆壹聲，突然大吼壹聲：“真是荒唐！”手起壹掌，將面前的桌子拍得稀爛！
　　“啊？”老龐臉色壹變，隨即壹股殺氣從身上冒了出來，咬著牙齒問道：“難道……三將軍和少爺……真的又出了什麽意外？”
　　君戰天緩緩站直身子，最初的震驚之後，老爺子逐漸恢復了平素裏的冷靜，壹張臉平靜下來，皺著眉頭緩緩踱步。
　　終於輕輕嘆了壹聲，道：“妳看看這個就明白。”說著將手中的情報遞了過去。
　　老龐接過來壹看，頓時驚叫壹聲，越看眼睛睜得越大，嘴巴也越來越開，突然嚓的壹聲，壹聲痛叫，下巴居然脫臼了……
　　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亙古以來實在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簡直就是天馬行空啊。老龐忙不叠的將自己下巴裝了上去，壹邊痛的“嘶嘶”的抽冷氣，壹邊卻又突然止不住哈哈大笑……實在是太滑稽了！
　　這件事的滑稽程度，讓這位老管家居然忘記了即將到來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