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她到底在外面做什麽？顧小葵覺得自己都有些神經質了。
　　壹整夜，這個問題無數次折磨著顧小葵，讓她翻來覆去無法安睡。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她決定早起，然後順便給王耀買壹份早餐，送去他們宿舍樓下。王耀最近忙著考試，身體狀況不是很好，昨晚更是給顧小葵打電話說頭疼得厲害，要早點睡覺。
　　清晨的校園空氣很好，雖然有些冷清，但卻有種難得的愜意。
　　顧小葵壹個人沿著小路向餐廳走去。
　　原本想去餐廳的，她擡眼看見遠處走來兩個人，手牽著手。顧小葵立刻躲了起來，遠遠地看著。
　　牽手的兩個人是佘惠和自己的男朋友王耀。
　　顧小葵將自己藏起來，眼淚卻不可抑制地往下流。
　　她看著佘惠依偎在王耀身邊，像只乖巧的鳥兒。而那個堅實的臂膀曾是顧小葵的避風港口。她感覺渾身的血在倒流，腦袋因為充血快要爆炸。
　　惱怒？仇恨？
　　壹股強大的情緒開始支配顧小葵的思想。
　　等到佘惠和王耀走過去，顧小葵才從那塊大石頭背後走出來。她沒有食欲，更無須再為王耀買早餐，於是她擦幹眼淚，徑自朝校門口走去。
　　她等來了1路車，坐了上去。司機跟她打招呼：“又出去呀？”
　　顧小葵笑笑，回道：“是呀。”
　　壹路上，她都是沈默不語，壹想到王耀跟別的女生牽手，顧小葵的心就抽搐不已，尤其讓她難過的是，那個女生竟是自己曾經最好的姐妹。
　　1路車的終點站到了，是上回來的農貿集市。
　　顧小葵下了車，已經是上午八點多，集市上已經來了不少人。大家討價還價，好不熱鬧。顧小葵去了那家出售寵物兔子的鐵皮屋。
　　老板剛將籠子搬出來，顧小葵走了過去。
　　那個老頭打量了她壹下，說：“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姑娘，昨天還有個跟妳差不多大的姑娘來打聽妳呢！”
　　“是嗎？”顧小葵淡淡回道，“她都打聽我什麽了？”
　　“就是問我這幾天，有沒有壹個很漂亮的女孩在我這裏買過兔子，還給我看手機裏的照片，我壹看，這不是妳嗎！”
　　“她還問了什麽？”顧小葵問。
　　老頭壹笑，“沒了。”
　　“姑娘，今天還買不買兔子啊？”
　　“買。”顧小葵說著就要掏錢。
　　“那好，看妳是老客戶了，我幫妳挑壹只最歡實的！”老頭走到那堆籠子跟前，又想起什麽似的，突然問，“姑娘，妳之前從我這買的兩只兔子，現在長胖些沒有哇？”
　　“長胖了，長胖了。”顧小葵隨口應道，又是甜甜的壹笑。
　　老頭從籠子裏掏出壹只胖墩墩的兔子，渾身雪白沒有壹絲雜色。
　　“咦，姑娘今天沒帶包啊？”老頭壹邊說著壹邊建議，“要不妳再買個籠子怎麽樣？我算妳半價！”
　　“好啊。”顧小葵的心開始怦怦跳。
　　當她的手伸向小兔子的時候，不知為何，那只兔子居然開始劇烈地掙紮，竟然從老頭的手上掙脫，摔到了地上。
　　“哎喲喲，我看摔壞了沒有？呀，腿摔傷了，姑娘，再換壹只吧？”老頭征求顧小葵的意見。
　　“不，就要它了。”顧小葵沒有猶豫。
　　“真是個好姑娘，現在像妳這麽有愛心的女孩子越來越少了！”老頭連連稱贊，又愛憐地摸了摸小兔子光滑的身體，“妳真是有福氣，找到壹個好主人。”
　　顧小葵付了錢，帶著小兔子離開了。
　　她又來到另壹家出售野兔子肉的商店門前，老板正將壹直壯碩的灰兔卡在壹個特殊的裝置裏，固定住它的四肢，然後刀子壹劃，兔子的內臟就爭先恐後地擠了出來，還冒著微微的熱氣。
　　老板看見顧小葵，對她說：“姑娘，妳老是來我這裏看，不害怕啊？”
　　顧小葵沒回答，嘴角卻露出了壹絲讓人捉摸不透的微笑，她提起自己手中的籠子，小白兔在裏面縮成了壹團。
　　顧小葵繼續往前走，人煙越來越稀少，路兩旁已經沒有攤位，就連路人都很少見到。顧小葵的腳步加快許多，她壹個轉身，朝著路左邊走去。
　　那裏是幾處破敗的房子，連窗玻璃都沒有，已經廢棄了很多年，普通人就算是白天經過心裏都會發毛，因為屋子裏面黑洞洞的，像是有什麽東西從內向外張望。
　　顧小葵在壹處房子背後停下。
　　這裏位置特別好，屬於視線死角，相當隱蔽。
　　她有些迫不及待了，覺得身上的血再壹次沸騰。這種感覺第壹次出現，是在那個下午，佘惠接到電話後就出去了，顧小葵知道，是王耀打來的。她在王耀面前壹向是乖巧聽話的，相信給他的印象也是如此，她覺得王耀並不是真心地喜歡佘惠，他不過是玩玩而已。顧小葵甚至安慰自己，男人都是花心的，尤其是王耀這麽優秀的男人，不要太苛求。盡管這樣想，她還是感到痛苦，無法忍受深愛的人跟別的女人幽會！佘惠離開宿舍後，顧小葵茫然無措到了絕望的程度。她在空無壹人的宿舍裏轉了壹圈又壹圈，直到她的視線落在陽臺上。她看見壹只很小的兔子，眼睛周圍還有黑色的雜毛，像極了黑眼圈。顧小葵的心裏瞬時湧起了壹種奇異的沖動，這沖動讓她體內的血頓時沸騰。
　　顧小葵確定沒有人跟過來，她把籠子放在了地上，打開門閂，把小兔子從裏面取了出來。小兔子的壹只後腿剛才受了傷，已經有些淤青，還在瑟瑟發抖。
　　顧小葵輕輕撫摸著那條受傷的腿，並將上面的毛發捋平，然後她擡起了高跟鞋，尖尖的鞋跟準確無誤地踩在了兔子的傷口上。
　　小兔子發出了痛苦的悲鳴，更像是悲傷的哀求。
　　這樣的慘烈畫面並沒有讓顧小葵停下來，卻激發了她更大的興趣。她從墻角撿起壹塊紅磚，壓在了小兔子身上。
　　然後整個人跳起來，落在了紅磚上。
　　這是顧小葵親手虐殺的第四只兔子了。
　　她虐殺的第壹只兔子是在宿舍裏發現的。最好的朋友佘惠竟然背著自己跟自己的男朋友王耀偷偷幽會，這讓顧小葵感到憤怒。但是她不能表現出來，從小到大，她都是所有人交口稱贊的乖乖女，優等生，她在所有人心目中塑造的性格是溫柔、乖巧的，甚至都不會大著嗓門說話。顧小葵對這個角色的把握相當出色，她甚至瞞過了自己的父母。長期以來，顧小葵都將自己的真實性格無限壓抑，壹旦有什麽與自己不符的念頭生出，顧小葵便會毫不吝惜地生生壓制回去。
　　顧小葵的內心如同壹個被壓制的彈簧，看似安全，壹旦有了第壹次的放縱，便壹發不可收拾。
　　這第壹次的放縱，就發生在第壹只小兔子身上。
　　顧小葵見到它的第壹眼便萌生了壹種沖動，她要親手弄死它！但是她覺得這樣不過癮，於是她把兔子裝進了電腦包，帶到了戶外。電腦包裏還有壹樣東西，便是壹塊厚玻璃板，原本是顧小葵從家裏拿來墊東西的。
　　她就是用那塊厚玻璃板，壓死了那只小兔子。整個過程持續時間很短，卻讓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但是快感過後，便是來自良心的譴責，她突然極度害怕事情敗露後將面臨萬夫所指的局面，也為自己的畸形心理感到痛不欲生。但奇怪的是，只要再發現佘惠私下裏跟王耀聯系，她就再次萌生出虐殺兔子的渴望。
　　於是她去了那個農貿市場，買下了第二只兔子。
　　現在，顧小葵心裏有個很大的疑問，被自己害死的兔子，為什麽會出現在佘惠的櫥子裏！
　　第壹次看見柳緒緒從裏面抓出那只死兔子的時候，她的心幾乎停止了跳動，因為她已經將那只兔子在農貿市場周圍埋了起來。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正面臨壹個隱形的敵人，這個敵人了解她的壹切，極有可能就是送給佘惠那張光碟的人。而佘惠看見那段視頻後，肯定已經懷疑到自己，所以跑來農貿市場打聽情況。
　　那麽，那個敵人會是誰呢？
　　壹陣打著渦旋的風吹來，顧小葵感到止不住的涼意，她掀開紅磚，壓在底下的兔子早已經沒了氣息。她隨便找了個地方將其匆匆掩埋，而後又坐車返回學校。
　　顧小葵回到宿舍的時候，只有佘惠壹個人，正躺在床上呼呼睡覺。顧小葵壹想到昨晚她跟王耀在外面幹的茍且之事，就忍不住感到惡心憤怒。
　　她壹刻都不想再繼續待下去，於是打開自己的櫥子，準備換身幹凈的衣服出去。可令她驚恐萬分的事情發生了，門壹開，壹個東西就從裏面掉了出來，摔在了地上。
　　是壹只死兔子。
　　顧小葵顫抖著蹲下身，仔細看著，被鞋跟踩斷的腿，被紅磚壓扁的身體上還帶著些紅屑……是剛才那只被自己虐殺的兔子！
　　冷汗不停地往外冒，顧小葵縮在角落裏，大氣都不敢出壹口。她意識到自己正被那個敵人玩轉於股掌之間，對方掌握了自己的諸多證據，比如將沒有水印的視頻上傳網絡，便可以將自己置於死地，但對方卻像是捉迷藏壹樣跟自己玩起了遊戲，到底為了什麽？
　　來不及多想，顧小葵找來塑料袋，三兩下就把死兔子裝了進去，或許是錯覺，她甚至感到了兔子身上那絲僅存的溫熱。
　　顧小葵悄悄離開了宿舍，她盡可能避開人們的視線，從偏僻的道路行走，壹直到了前兩次埋兔子的後山腳下。這裏緊挨著壹座停工廢棄的工程，整座大樓透出無限的荒涼，到處是黑洞洞的窗口，有風呼嘯著在其中鉆來鉆去。
　　顧小葵摸索著在壹處地方停下，就在她雙腳所站立的地方周圍，已經埋葬了兩只她親手殘害的兔子。
　　她學著柳緒緒的樣子，蹲下來開始挖坑，費了好半天的勁兒，終於挖出了壹個並不規則的洞穴。就在她準備將兔子扔進去的時候，背後響起壹個冷冷的聲音：“真的是妳。”
　　佘惠就站在顧小葵身後不到五米的地方，看著她。
　　“從我看到光盤裏的內容時，我就開始懷疑是妳，盡管妳披著壹件陌生的白色外套，我依舊能感受到那個人就是妳，我們對彼此都太熟悉了，我們的身材也很相似，不是嗎？”佘惠說。
　　顧小葵站起身，收起了之前的慌亂，盯著佘惠的眼睛說：“知道我為什麽虐殺兔子嗎？”不等佘惠出聲，顧小葵便手指著她說道，“就是因為妳！要不是妳背著我跟王耀在壹起，我也不會變成這樣！妳知道我心裏有多痛苦嗎！”
　　佘惠的臉抽搐了壹下，沒有說話。
　　“別以為我不知道，妳不願意打開櫥子的原因，不過是裏面藏了壹本影集，全部是妳跟王耀的親密合照！”顧小葵又說，有些歇斯底裏。
　　“呵呵，小葵，也許妳不知道，妳在王耀眼裏是完美的化身，這就無形中給他帶來了壓力。所以他才會跟我在壹起，不會讓他感到透不過氣來！”佘惠開始針鋒相對。
　　“說得多好聽，再怎麽樣妳們都背叛了我！”顧小葵瞪著佘惠。
　　佘惠的語氣緩和下來：“小葵，我不會把妳的事情說出去的。”緊接著她口風壹轉，“但是我有個要求。”
　　顧小葵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妳必須離開王耀。”佘惠說，“我也很愛他，而且已經離不開他。只要妳離開，我保證不把這件事捅出去。”
　　“卑鄙！”顧小葵罵道。
　　“卑鄙？”佘惠陰陽怪氣地笑了壹聲，“也總比妳這種心理變態強吧！我們王耀可不能跟妳這種人壹起生活，那將是個悲劇。”
　　血，直往頭頂沖，顧小葵眼裏已經幻化出無數個佘惠的嘴臉，她們齊刷刷地嘲笑自己。心裏壹個聲音在說，妳殺兔子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練習嗎？等手法熟練了，妳就可以毫不客氣地砸扁佘惠的腦袋，結束妳的這場噩夢！
　　對，殺了她！
　　顧小葵反應過來的時候，佘惠已經倒了下去，她手裏握著壹塊隨手撿起的石頭。地上的人腦漿迸裂。
　　“妳殺人了。”又壹個聲音響起。
　　柳緒緒走了過來。
　　顧小葵捏緊了手裏的磚頭，她已經不在乎手上再多壹條人命。
　　“我壹直在看著妳，但我沒有阻止妳。”柳緒緒說。
　　顧小葵盯著那張圓鼓鼓的臉，覺得她深不可測。
　　“我要報復妳。”
　　“什麽？”顧小葵錯愕了。
　　“為了那只兔子，妳在宿舍裏發現的那只兔子是我的。”柳緒緒的聲音很淡。
　　“就為了壹只兔子？”顧小葵覺得好笑。
　　“是的，就是為了那只兔子。想知道為什麽嗎？”柳緒緒繼續說道，“那只兔子是我從老家帶回來的，我從小跟奶奶壹起生活，是她把我養大。奶奶死的時候，不知從哪跑出來壹只兔子，按照我們那裏的說法，奶奶的靈魂住了進去。所以在奶奶死後，我把那只兔子帶回了學校，放在宿舍。那天我看見妳把兔子塞進了電腦包，以為妳是拿去玩，等我發現的時候，兔子已經被妳殺死了！”
　　“所以我要報復妳，是妳害我失去了跟奶奶最後的壹點聯系！”柳緒緒的聲音大起來，聽起來很陌生，“是我把妳埋起來的死兔子放進了佘惠的櫥子。”
　　“妳知道那把鑰匙我放在哪裏？”顧小葵問。
　　“不知道，但是對付這種粗制濫造的鎖具，我只需要壹根細鐵絲就足夠了。”柳緒緒的眼裏帶著不屑。
　　“在這個過程中，我也很矛盾，將兔子放進佘惠的櫥子裏並被妳發現，也是想提醒妳收斂自己的行為。後來我還偷偷給佘惠那張光碟，希望她可以阻止妳的行為，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她卻想借此逼妳離開王耀。”柳緒緒嘆口氣。
　　“妳報復成功了。”顧小葵咧嘴笑了，她突然掄起手中的石塊，朝柳緒緒砸了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樓頂那個棄用多時的腳手架終於熬不過這個冬天，繩索在寒風和日曬中崩斷，在顧小葵舉起罪惡的毒手時墜落下來。
　　顧小葵被壓在底下，血水順著嘴角流成壹片，她的身子被腳手架砸扁了，像壹灘爛泥。
　　柳緒緒胖胖的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憎恨的人死去了，她卻並沒有感到快樂。她轉過圓滾滾的身子，離開了現場，穿過荒蕪的高草叢，走上人影愈加稠密燈光璀璨的校道。
　　她壹次都沒有回頭。


Chapter 7 月光之謎


楔子
　　古心瑜是壹名大二的學生，善良、容易相信人，還有點小聰明。
　　同時，她還是壹名寫手，小有名氣。整個中文系有很多人在碼字，想把碼字當成他們未來的壹種職業，但是像古心瑜壹樣成功的並不多。在當今社會，名離不開利，利離不開名，名利總是結合在壹起的。古心瑜的名氣引來很多人的嫉妒，就連壹位教授都說過，古心瑜寫壹本書頂得上他半年的工資。
　　機遇這東西就像是愛情，妳不找它的時候它會主動地找上妳，當妳刻意追求它的時候，它卻躲起來不見了。古心瑜的成名完全是壹個巧合，大壹的時候，有壹天她閑來無事，寫了壹個名為《預見死亡》的小故事，貼在了壹個著名的網站，沒想到引起了很多人的關註。壹個出版社主動找上了她，讓她寫壹些短篇結集出版。書出版之後，壹路飄紅，成為了當年的暢銷書。出版商趁機推出了她的第二部作品，成績也相當不錯，還有了自己的粉絲團。
　　成名之後的古心瑜還和以前壹樣，住在宿舍裏，每頓飯都在食堂吃，按時上課。課余時間繼續碼字，寫下壹個又壹個詭異又嚇人的小故事。
　　樹大招風，在某些人眼中，古心瑜成了壹塊誘人的大肥肉。
　　有想騙她稿子的，有想騙她錢的，更有某些自認長得挺帥的騙子，想連人帶錢壹起騙。對於這種人，古心瑜通常是置之不理。遇到非常過分的騙子，那就只有麻煩警察先生了。五花八門的騙術不僅讓古心瑜大開眼界，還激發了她的創作靈感。室友問及她防騙的經驗，古心瑜的回答只有壹句話：不相信，騙子說得天花亂墜，只要妳什麽都不相信，自然就不會上當受騙。
　　壹段時間之後，找上她的騙子幾乎沒有了，騙子似乎對她沒什麽興趣了。真的是這樣嗎？